甄子墨本打算在妹妹与夏儒安的婚事结束后,直接返回南疆,谁知却被彰武将军传信留下待命,虽然不知道到底何事,甄子墨还是听命留在了梁州。这一住就是半月之久,每每举步终又停下,真是没有心情和胆量前往夏府拜见长辈。只要一想到颜儿与自己同在一处院子,那被压下的辛酸与彷徨便会油然而生,所以,甄子墨每日在客栈里痴痴望向夏府的方向,往往都是呆愣半天。直到听到了南炀王迎娶夏倾颜的消息,他才终于明白那如水如画的女子从此后再无可能属于自己,此后再见只是君臣,自己那丝痴念将永无可能兑现。也是直到此时才明白,彰武将军留他是为南炀王筹备大婚用度。自己所爱之人投进了他人怀抱,最为凄惨的是自己要亲自为她筹备聘礼,甄子墨混混沌沌的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醉的痛的苦的再无知觉昏昏睡去才作罢。
第二日,甄子墨在头痛欲裂中醒来,小厮林肃服侍着他喝下醒酒汤,又简单吃了些饭,这才踏上了前往江都的行程。
到了江都后,暂时住在彰武将军为他布置的一处小宅院里,午后时分,将军派来送贺礼的人员才姗姗到来。四五个红檀木大箱子里装的俱是南方特产,送贺仪的军士传话说,将军有令,由甄子墨全权负责送礼事宜,除了这些南方特产,又为甄子墨带来两万两白银,允其在江都令购些朱玉翡翠等当做贺礼。甄子墨忍不住唏嘘,这副大手笔,恐怕也就长年带兵在外的将军才能拿得出手吧,这里里外外加起来估计都要七八万两银子了。
甄子墨忍住自己的满腹愁思,全心全意为夏倾颜备起聘礼来,他并未按彰武将军的要求去购珠玉而是取出一万两全部换成黄金,其中五千两充作压箱底,另外五千两全部打成首饰,颜儿自小最爱黄金,这次一定要让她如愿。还有一万两银子,甄子墨用来搜寻绝版书画和一些珍奇杂文,知道颜儿喜欢跳舞,甚至寻到了一些历代宫廷乐舞图谱,虽然自己不能如愿,但是希望借此机会仍能把自己丝丝思念融进去。
这一番折腾下来就是一个多月,已经到了十一月底,腊月初八是各府各地为南炀王集中送礼的大日子。王府从十月开始就已经着手准备了,老王爷一心养性修道不管世俗红尘之事,故而大大小小的琐碎事宜全部都由侧王妃周氏负责。
龙周氏已经四十多岁,但是保养得宜,再加上这些年一直监管着王府内院诸事,掌握着内院近千人的生死,自是养成了高高在上的神态威仪。龙周氏嫁入王府时不过十七八岁,如今算来快要三十年了,育有一子一女,郡王龙士鸿已经娶妻,夫人是龙周氏的嫡亲外甥女,闺名安雨桐,二人育有一女,今年刚满两岁,老王爷赐名龙月嫱。龙周氏还生了一女,即是安然郡主,龙姝然,去年已经办了及笄礼,现正在议婚,却高不成低不就,蹉跎至今。
在王府内院和外院的交接处是司正堂,龙周氏每日都要来此处理事宜,今日更是早早到此,因为各地的贺仪今日详查后就要入库了,王爷不知因何事宜这一个月就不在江都,所以只能自己在司正堂静坐,等待外边护送贺仪的官员前来拜见。
龙周氏正翻看礼单,听到身旁有人影轻轻走进,抬头一看,忍不住训道:“然儿,你怎么又胡闹!”声音里虽然透着怒火,却也溢着满满的宠溺。
“母亲,人家不是想来见见世面吗,大哥的婚事只此一次,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这么隆重的大场面了,您就不要生气了嘛。”边说还边伸出胳膊搂住了龙周氏的脖子,笑嘻嘻的又说道:“再说,女儿就只是站在母亲身边又不去别处,别人不会发现的。”
龙周氏瞧着自己的心甘女儿一身小厮装扮,又是那副撒娇耍赖的模样,只得无奈的说道:“你只能站在此地,不许出声,不许随意打断母亲与人交谈,要谨遵礼仪,记住没有?”在自己眼皮底下盯着,总比放她出去跑还能放心些。心里却忍不住思量,自己这子女,性格好像大颠倒了,儿子做事唯唯诺诺,事事小心谨慎,尤其是见到自家兄长,几乎说话都不能成句,而女儿呢,龙周氏摇摇头,自小娇惯坏了,一副大大咧咧的性子,总想着往外边跑,也不知将来能有什么样的人家能容她一辈子。虽说将来能借着王府婆家不会对她不敬不恭,可是夫妻之间琴瑟和鸣与谦敬恭顺是两个结局,就像自己,虽然……只希望自己女儿将来能够嫁入的夫家,二人能够相亲相爱,否则,冰床冷枕一辈子将会多么凄苦。
外院管事来报,各地敬献礼仪的官员已经到了,是否可以觐见。龙周氏点点头,起身去了侧殿,龙姝然急忙起身,乐呵呵的随着前往侧殿。侧殿门外,一波波觐见的人早已恭候多时。待龙周氏坐好,侧殿内的内侍开始高呼:“各地官员觐见。”
声音嘹亮却透着喑哑,早偌大的殿内显得震荡起来,回音嗡嗡作响。门外的内侍则一一通传。
“中顺将军遣行事郎梁大人送上贺仪。收。”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急忙入殿叩首,献上礼单,然后退下。
“威武将军遣朝散郎杨大人送上贺仪,收。”
……
“彰武将军遣朝散郎甄大人送上贺仪。收。”甄子墨仔细审视一遍自身的仪容,抬头挺胸入殿。走到殿内并未仔细打量内饰装潢,而是恭恭敬敬的叩首,并献上礼单。听到上首传来沉稳的问话声:“甄大人,你家将军备的这份贺仪到是精巧。”
甄子墨恭敬说道:“侧妃娘娘谬赞了,这都是将军的一番美意。”
听着这不卑不吭的说话声,龙周氏忍不住说道:“甄大人请起身。”
甄子墨起身抬起头。主位上的贵妇雍容华贵,正带着赞赏的目光瞅向自己。
“甄大人真真是年少有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谢娘娘看重。”甄子墨恭声答道,眼角恍惚间看到好似一名小厮走到了侧妃身边,不知说些什么。
“甄大人,你可退下了。”龙周氏的语气里好似有什么不满,甄子墨却无暇顾及,只是低头应声退下。出门时,仿佛听到一阵女声的咕哝:“就他……不要……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