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饭次日早上,冷怿便从厨房伙计口中得知紫璇一日三餐都点了菜,并且要求菜钱按老主顾算账方式,先记账,月末再算。冷怿让一个亲信尾随紫璇,得知紫璇是送饭到从心斋。
午间,冷怿在紫璇提着饭菜要出栖风楼时叫住她。紫璇原就巴不得被冷怿发现,恭敬地唤了声,“爹。”
冷怿盯着黄花梨三撞食盒问:“你提着食盒,是给谁吃的。”
紫璇故意扭捏地摆出惶恐姿态,支支吾吾半晌,乃躲闪着目光回:“我给姐妹的,她不喜欢见人,就让我送去。”
冷怿反问:“从心斋什么时候收了女伙计?我怎么都不知道。”
“爹,你都知道啦。”紫璇讨好地眯着眼笑起。
“能不知道么?主子小姐天天送饭给男子吃,你知不知道这要传出去像什么话?”冷怿话虽犀利,眼神面容仍保持着儒雅的亲和。
“我也是没办法。”紫璇脸刷地红成一片,低惭着脸将弄坏画一事,原原本本说开。
冷怿听后对紫璇果然只剩下怜惜,柔声安抚几句,拉着她到从心斋,要替她偿债。
手捧一本闲书打发无聊的萧逸看到紫璇身后的冷怿,一点不讶异,让伙计泡上好茶给冷怿,请了冷怿坐下,仍让紫璇布菜。
门首正巧来了一个客,萧逸让紫璇去招呼。有冷怿在,紫璇不敢动身,眼瞅着冷怿询问。
萧逸肃起脸道:“你忘了立的约定么,你一刻没还清债,这一刻就要任我使唤。”
紫璇见冷怿没反驳,只得不甘不愿去招呼。
冷怿接过伙计递的茶盏,却推至桌一边,开门见山道:“五千两,我等会儿让人送来,璇儿,我希望你们别来打搅她。”冷怿情知萧逸如此作为,必然是为了子烨。
萧逸抽着嘴角,发出一丝一丝短促而细碎的笑声。冷怿只疑是在讥嘲他,沉着脸道:“你笑我为了一幅赝品,白白被你宰了一万多两是不。”
萧逸摆手道:“冷老爷误会了,晚辈绝没有嘲笑您的意思。晚辈只是感慨可怜天下父母心呀。”随即又反问:“只是你确定,把璇妹妹保护的天衣无缝,就是对她好么。”
“你什么意思?”
萧逸没有直接回答,让冷怿观看紫璇同主顾买卖的交流过程。冷怿看了一会儿,对紫璇利落的对语表现出一丝震惊之色,过去的紫璇虽不算呆滞,但是绝对不会像今天这样同陌生人侃侃而谈。
萧逸看出冷怿脸上的震惊,笑道:“刚认识她时,我对她印象说实话还真不大好,完全一个不出闺门,想法幼稚的大小姐。究其缘由,说句不中听的话,她呀,都是给你宠笨的。”
冷怿扭回头。“我只要她保持一颗善良的心,平平安安过一辈子。懂太多心计斗争未必是好事。”
萧逸停下筷子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现在你是有能力把她照顾的周周全全,但是你百年之后呢,还有她出嫁之后,同夫君感情,和婆家的相处?人总要经历一些风雨才能成长,你这样子不是保护她,是在禁锢她的成长。我不否认我有心要撮合她同子烨,但现在璇妹妹已是对子烨动了真情,与其因为你的扼杀,让她恨你一辈子,倒不如放开手,将来是福是祸,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冷怿沉默良久,萧逸的话不能不说戳中他的软肋,他能锁的了紫璇人,锁不了她心,也许这会是她一次很好的历练,他只要保证她安全便可。
而子烨,若不是因为子妮的病,自己还是十分看好,若他是真心,自己也认了。
紫璇乐呵呵跑过来,将一百两银票给萧逸。“我又还了你十两,你一定要记下呀。”转同冷怿解释:“萧哥哥说,只要我帮他卖掉画,不管卖多少钱,当中的十分之一都可以拿来抵债。”
冷怿感激地看向萧逸,有萧逸这么用心的教导,紫璇在这,他也放心了。
冷怿将首饰盒给紫璇,同萧逸道:“等会儿我让人送来两千两,剩下三千两就让璇儿在这里替你卖画、送饭偿还。”
紫璇啊地一声,嘴张成咸鸭蛋,非常震惊冷怿的出尔反尔,明明他说债会全部帮她还清的。
冷怿淡淡道:“你也长大了,自己犯下的错,该自己承担。”
紫璇泄着脸嘀咕:“知道了。”
等冷怿走后,紫璇不甘不愿同萧逸发起牢骚,“你到底给我爹灌了什么迷魂汤?之前他都同我说钱会替我还,让我明儿起不来的。”
萧逸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人躺横榻上,举臂挪了挪枕头。眯眼笑道:“多少妹妹想亲近我都不能够,你这招可是玩欲擒故纵,我不介意陪你玩的。”
“自大狂,你就自个儿在这继续臭美吧。”紫璇把碗筷重装进食盒,不屑地白了萧逸眼,甩了甩头,迈着轻快的步子出门。
走到门首,萧逸又道:“晚上添两道鲫鱼豆腐汤和素菜饺。”
紫璇不耐烦的背着身回:“你是猪八戒还是十月怀胎孕妇,吃这么多。要吃自己掏钱。”
萧逸大声地啧啧哀叹:“哎,原本想请子烨过来吃晚饭,可某人一点也不领情,我也懒得操这份心了。”
紫璇急刹住步,返过身来问:“他真的会来吃饭么?”语气不自觉中低了两截,眉眼都带着讨好的笑。
萧逸看着紫璇一点也不遮掩的爱意,想到子烨的打算,很善良的没有再刁难她。
一个下午,紫璇都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装作不经意的望向大门。
萧逸心中莫名地对紫璇很是羡慕,她可以毫无顾忌地表现出对子烨的喜欢,可是自己明明深爱着青慕,却一字都不敢说,连关心她都要找种种借口,甚至将来,还要亲自把她送给别人。这份心痛,他却一丝一毫也不敢在青慕面前表现出,每次看到她,都要拼命压制自己的渴望。
“别盼了,该来的总会来。”萧逸突然有了种真心想撮合他们的意愿,招紫璇相对而坐,真诚的告诫,“你呀,就是太幼稚太单纯,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你要真想虏获子烨的心,多学学岚郡主的沉着冷静,含蓄大气,还有遇到事情,要学会处理,不要老是依靠别人,要连等他来都这个样子,他不会喜欢的。”
紫璇原想否认,早识破紫璇心思的萧逸认真的口气抢接道:“我是说真的,你可以选择信或不信。”
紫璇羞低着脸,发出低若蚊蝇的嗡嗡声,“知道了。”走到柜前,查看今日卖的画。
这些日子同紫璇已经烂熟的伙计玉荣拿着拂尘清理桌柜,笑呵呵凑近萧逸。“少爷,我觉得你似乎对璇姑娘忒好了点吧。朋友妻不可欺,少爷你可别干坏事。”
萧逸翻白眼瞪着玉荣。“这个月工钱扣光。”
玉荣委屈地撅起嘴抱怨,“少爷,你好狠。”
萧逸比前瞪的更加凶狠。“不服,我扣你两个月。”没处撒娇的玉荣只得哭丧着脸继续干活。
紫璇掩着嘴扑哧笑出声,想着总算找到萧逸一个优点了,只有没有架子的他,才能让伙计敢同主子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