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苍穹之下,北风卷着大片的雪花呼啸而过。两匹北凉骏马拉着一辆轻便马车冒着大雪穿行在北方大陆极北之地的永冻冰原之上。
驾车的是一名穿着风系法师袍的男子,他的名字叫格雷,他的穿着与眼下冰封的严寒一点都不相匹配。单薄的法师袍在寒风中像是一片破布在飞扬,他脑袋上带着一顶黑色的扁舟帽,低低的帽檐遮住了脸,让人看不清他的相貌。他手里的马鞭被他抽的啪啪响。
在他身后的黑色马车车厢蒸汽缭绕,仿佛着火了一般。车厢里一个有着蜜色发丝的清秀少年,正光着膀子在牛皮的座椅上打坐冥想。他的身材非常的消瘦,甚至能清晰的看到一根根的肋骨。苍白的皮肤薄且透明,似乎可以看见血液在他皮肤下的血管里一寸一寸的流动。他身上释放出来的热量正与这里的寒冷发生激烈碰撞,才产生如此大的蒸汽。
氤氲的蒸汽之中,一个异常英俊的青年男子的身影与他重叠在一起。那影子身材略为魁梧,有着一头纯黑色的长发,额前还带着一根精致的头带,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微微上翘的嘴角,黑色的衣袍胡乱的裹在身上,邋遢的装扮与他那精致的面容完全不相符。
“你这时候跑出来干嘛?我们只是达成了交易,并不是我卖给你了!不叫你的时候别跑出来吓人啊!”少年说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睁开。
那英俊的淡影慵懒的挠了挠脑袋:“我也没卖给你啊,当然是我想出来就出来。”
“你要知道,我并不是心甘情愿做你的容器!”少年的语气说得坚决,甚至带着一丝厌恶。
“我却有义务指导你成为一个合格的容器!”英俊的淡影淡定的浅笑,不以为忤。
“这一冷一热交替着来就是你的好手段?”少年的语气无不带着嘲讽。
“这一冷一热是最好的淬炼,你这身体要受不了这简单的一冷一热,以后怎么承受我雷霆万钧的力量?”
英俊的淡影依旧噙着笑,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继续盘腿坐着,胳膊搭在腿上用手支撑着脑袋。
“银,你是叫银吧?”少年猛的睁开了眼睛,扇子般的睫毛下,琥珀色的眸子在眼底的部分多了一层黑色的光晕,这是与雷龙神达成交易的标志。
“嗯……”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叫他这个名字了,雷龙神雷银半眯着眼睛非常享受听人叫他名字的感觉。
“你真的会帮我吧?!”少年的眼底带着疑惑,对于雷银的承诺他是将信将疑。造成他的身体忽冷忽热体质巨变的是他,在他饥饿疼痛难忍的时候,救了他命的也是他。他有点搞不懂,为何他就挑中了他做他的灵魂容器?作为代价,他得帮他报仇,而他的仇人是强大打几乎不可动摇的银石……
“为什么不呢?”银打了个哈欠,慵懒道:“现在我们是共用一个身体,你的仇就是我的仇,能不能报,我会尽力……”
“行……我暂且相信你!”少年不再犹豫,“一会儿你换寒气吧!”
“真难得你会主动要求……”银摸着下巴,打量着这少年:年纪不大,却好似一夜长大,心智也成熟了不少,琥珀色的眸子在那抹黑色的染指下,慢慢的变得深邃了。
银不禁善心大发,想要指点一下这少年:“集中你的精神,将你身上散发出的这股热量慢慢的凝聚,由散发的状态凝聚成一个个的小点,小点再凝聚成一个大点,最后将这些点汇集到你的左手,刚开始会有疼痛难忍的感觉,时间久了,你就会习惯了。”
“嗯……”少年一边回答一边又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冥想。他的身上已经沁出了豆大的汗珠,皮肤发红,越发越滚烫了。
“受……受不了了……”少年的声音有些哆嗦,身体在发抖,刚刚挺直的脊椎在左右微微摇晃,他痛苦的咬着下唇,尽量稳住自己的身形,似乎还想继续坚持。
银摇了摇头,叹气说:“今天就到这里吧,前路漫漫……”
这话像是一语双关刺激到了少年的神经:前路漫漫,这七月依旧是冰封雪原的长路,何时会是个尽头……前路漫漫,父母的仇、外公一家的仇,何时才能报得了……少年把脊背挺直,咬牙道:“我还能坚持,继续吧……”
银英挺的眉毛轻挑,有些诧异的看着少年:“一会儿寒气上来,你能撑住么?”
少年的声音依旧在哆嗦,比起刚才,却多了一份坚定:“我要试试看!”
“嗯!”银没有再说话,深邃的眼眸轻轻一闭,刚刚还热气腾腾的车厢里骤冷。少年身上的汗珠瞬间变成了冰珠冰棱,在他皮肤表面形成了一层晶莹。
若是平时,少年早已是包裹着厚厚的被子缩成一团,可现在他就像是一块坚硬的磐石,心无旁骛的端坐着不动。
银的脸上露出一丝疼惜,转瞬即逝。这只是一个容器,交易而已……
“阁下,前面便是北方冻原第一要塞贝格拉切尔要塞。只要通过那里,便是进入我北凉地界!”格雷在驾驶位置上扯着嗓门说,手里的马鞭依旧抽得不停歇。
“那就通过好了,不必回报!”声音冷得象尖利的寒冰,少年依然盘腿端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阁下……宰相大人在世时曾下过死命,凡是从冻原方向往北凉,一律格杀勿论!”格雷犹豫了一下,依然道出了心中的疑虑。
银咬着下嘴唇,眉眼已经笑弯了:“你父亲倒是个谨慎的人。”
“夹缝中求生存的手段,如此而已。”少年冷冷道:“直接驶到要塞城门之下,我会处理!”
突如其来的暴风雪都快把他的声音淹没,格雷无数次在心里抱怨为何少主会选择这条如此艰难的路……可回头想想,既然已经决定效忠少主大人,那就相信少主的判断吧!
说话间,一枚冰弹从要塞上落下,差点击中马车侧缘。还好格雷的驾车技术娴熟,躲过了冰弹。
坐在马车里的少年一个不稳,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怎么回事?”少年大怒。
“要塞上有人向我们发射魔法冰弹。”格雷焦急的吟唱咒语,张开一张厚实的风壁,将整个马车护住。
少年拉开马车门,不容分说,光着膀子几下跃上了贝格拉切尔要塞。
尽管是盛夏,要塞上的士兵依然穿着厚实的御寒冬衣,见要塞之外的冻原里有人跳上来,还光着膀子,着实有些惊讶!
“你是……谁?”领头的士官有点结巴的问道。
少年潇洒的甩了甩蜜色的头发,面带骄傲的答道:“我是波云霆,也叫兰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