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分钟,决定了一个一生的身份,延续了自己一生的责任与坚持。
他比孟妍畅大八分钟,所以他是哥哥。即使打小时候起他们兄妹俩就没大没小;即使他妹妹和许叔叔相许一生的时候他连女生的手都没有拉过一次;即使他以后见到许叔叔的时候要作语重心长状端出一副姐夫的样子,难就难在这个称呼是做足了心理建设之后也难以喊出口的。
爸妈对妹妹和许叔叔的事反应很大,后果很平淡,不过他想,感触最深的应该是自己。龙凤胎的特殊关系,相伴多年的叔叔,当杨不悔和殷六侠的故事在自己面前上演,而自己的身份又好死不死地凑上了女方的亲兄。这次第,怎一个难字了得?
那一刻,他好像有些醒悟为何妹妹从来不对许叔叔用敬语,但若是说妹妹从小就有那样的想法,在那个牙牙学语的年纪,他还真不信。要说早熟按理也是早出生八分钟的他先不是?
在他险些陷入误区时爸爸把他拉进书房里促膝长谈了一番。接近一小时的时间里他的感觉都是莫名其妙,在不合时宜的感觉下墙上壁画里的人物仿佛都在张牙舞爪,他是要有多脑残才能看不出爸爸突然放假一个月般的好心情。妹妹有了归宿让爸爸这么高兴?女大愁嫁,妹妹按理说还早着呢?
“爸爸,你怎么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妹妹和许叔叔成了一对这事如何就入了爸爸的眼。
孟年修也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太明目张胆地不加掩饰了,轻咳两声,他正色道:“畅畅有着落了,小奉,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当一个曾经的情敌站在你面前,恭恭敬敬地叫你“爸”的时候,这种复杂到语言无法描述的喜悦怎么能和儿子分享呢?孟年修第一次对儿子藏私了。
孟其奉再心思灵敏,也不能猜到许叔叔和自家爸妈之间不得不说的过往,这个少年只是觉得,父母认可的事情,他自然没有理由拒绝。太多不适应的感觉被他强制压在了脑海深处,以待日后慢慢消磨。
“没有了。”该说的都说完了,他认为哥哥的责任在于行动而不是表态,他会看着许叔叔和妹妹的。
某些事情上孟年修会惯着宠着陈墨,但家里的大事基本上还是由孟年修做主的。孟其奉受到的教育原则就是权威的,不能反抗的。他记得很清楚,三岁那年,自己和妹妹一起被爸爸抓在客厅里立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小小的脑子里没记住别的东西,就只记得要听话了。他们家不暴力,用妈妈的话说,这叫强化。在给他们兄妹俩表现良好时给予奖励,如今怎么看怎么像变相的驯兽,不管过程多么无情,结果总是好的,他和妹妹都很乖。可圈可点的成长史啊!
孟其奉站在妈妈的母校门口,提前探查地形是必须的,看着来来往往的新生及家长们与自己擦肩而过,神色各异,却都一致的步履匆匆,他忽然觉得,他们家的教育方式挺好的,毕竟有些感觉单独体会别有一番味道。
相比于同龄人来说过早独立的人格,让他习惯于自己处理事情,比如一个人来G大报道。遇到做不成的事情时求助于有能之士,虚心勤学,这样挺好。
这是孟其奉多年求学生涯中第一年和妹妹分开,许叔叔带着她去了外省的大学双宿双飞,孤家寡人的他提着并不繁多的行李漫步在分支小路上,晚风扶柳,夕阳灿灿,举步之间不难体会到妈妈日记里提到的那种悠然,在别人行色匆匆时更甚。赶在日落时入学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孟其奉仰起了头,呼吸着夕阳净土混合下的芬芳,闭上了眼睛,停住了脚步,感受着自然与心灵的交融。
视力恢复后入眼的第一件样事物就是面前照着他的动作有样学样的女孩子,背光站立的她虚幻地让他看不清楚,没有像言情小说中写到的相遇那样连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第一面就抛开整体看局部的人,很像主刀医生这种行业的人会做的事。
他这个正常人脑中反应出来的第一个词语却是美艳不可方物。模糊了具体样貌的美感,微风夹带着宿命的味道吹散开来,在一瞬间侵肠蚀骨,有生难忘。
在上大学之前,孟年修是不允许自己谈恋爱的。对于爸爸对自己和妹妹差别待遇这回事他丝毫没有提出异议,男女本就没有平等过,他没必要在意。就像妹妹说的那样,前提只有一次机会的时候,选中了就不能后悔,何必太早做决定?
他从没有比此刻更加认同爸爸和妹妹的话,即使他之前并未反抗。不论这个女孩子给他的感觉具体代表了什么,他都有必要深究一下。宿命的味道让人刻骨铭心,他实在不忍错过。
纤长的睫毛颤抖着睁开,带着沉浸在美好气氛中的不舍和迷恋,女孩子的眼眸灿若星子。有什么东西在安静的环境里破土而出,怦然心动。
十月末的时候,入学未满两月的他和那个女孩子牵手了。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脚底的触感微微冲淡了心头的紧张和手心的汗水,和校龄共长的淡黄色银杏树叶飘飘洒洒的摇曳飞舞,和着广播里恬淡的背景音乐,黄出了旖旎亲昵的味道。稍有拘谨的男孩女孩被这风景感染,动作慢慢变得自如,身体也越靠越近,年轻的心贴在了一起,正如落叶和泥土一般亲密自在。
结婚前夕,妈妈和妹妹把他堵在书房里问他,如何认定了就是她?
他笑着点头,不好说。宿命也罢,感觉也罢,他不改了。
言罢,他看着与他血缘牵绊的两个女人,三个人,四只手交握,一只略有粗糙,一只细腻光滑,他顺着力道把两人带向了自己。拥抱是一种无需语言诉说的情感。
那时,她素白婚纱,他衣冠楚楚,执子之手,四目相对,相视而笑。回身即开始,不同于参加妹妹婚礼时的百感交集,心下只有喜悦,累极也甘然,因为这是属于他和她的新生活的开始。
他醒悟了尚未了悟的他们之间的关系,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