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高速公路市区方向,一辆黑色SUV在路上横冲直撞,幸亏此时已近深夜,不然不知道会祸害多少开车的人,即使这样,零星的车辆也十分默契地让出了一条车道。废话,他们可不想死。
车内,苏隐正闭着眼睛假寐,说实话,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刚才那奋力的一搏已经耗费了她大部分精力,所以借此机会能休息就休息,毕竟接下来不知道还要面对些什么,她必须尽快恢复点体力。她的左手手腕仍在不时的流血,她正用右手紧紧握住,前面坐着的那两个叫秦怵和铁樘的少年也没有帮她包扎的意愿,她也没有请求他们的帮助,因为这正好和她的意。
殖魔状态下的她,只要身体里的血量不足,她体内现在正处于最后阶段的那只恶魔想要出来,就不可能。可以说,恶魔之所以能够在人体内殖魔,从而得以进化,便是因为它在人体内撑开了一个独立单向的屏障,通过人体隐藏起来,这样它便能够瞒过大部分除魔师。
一旦恶魔消化完足够的灵魂,它便需要打破屏障,而想要打破这道单向的屏障,需要容器和外界提供大量的鲜血,而且必须是活人血。一旦血液不足,屏障可能就会破损,他所吸收的灵魂之力便会四溢,恶魔想要进阶再绝无可能,轻者降阶,重者被打回原型,重塑魔胚。
也就是说,要完成殖魔的最后阶段,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充足的灵魂,二足够的活人血。缺一不可。
“韩隐小姐,不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秦怵自从上了车后,又回到原来的那副万年冰山的样子,所以此刻发问的是铁樘,虽然他本身对这个女孩也有些好奇,但他们两个人手中已经积攒了不少案件,必须在季度报告会开始之前完成,不然这个季度的奖金就要泡汤,对上面也不好交代,所以他们自然想早点了结这个已经不算案子的案子了。
因为从他们调查的种种迹象表明,韩隐父母是被一只流浪恶魔给吃掉了,所谓的流浪恶魔,便是那些从地狱中跑出来,没有固定猎食范围,不会在一个地方呆超过一年的恶魔。这些恶魔一般都是恶魔仆役、小恶魔或大恶魔,因为一旦恶魔眼睛转变颜色,那么说明它在地狱里已经排上号,拥有了爵位,这样的恶魔地域观念很强,轻易不会换地方。而葵海市在案发后的一年时间里,并没有类似的案件发生,也就是说,那只恶魔早已离开了这个地方,根本无迹可寻,与其纠结在这么一个小案子里,还不如把精力专注在剩下的那些难度较大的案子上。
“那个凶手···杀死我爸妈的凶手抓到了吗?”苏隐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铁樘正在问她,为了掩饰自己的反应,她不答反问道。
“这个嘛,凶手并不是一般人,而且距离案件已经过去了一年多时间,现场所留下的线索资料又太少,所以我们只能够证实你并非杀害自己父母的元凶,至于追捕凶手,则会交由葵海市的警方继续侦察。”铁樘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显然类似的话他已经说过不少。实际上,他更倾向于告诉女孩事情的真相,不过鉴于有纪律约束,所以他只能睁眼说瞎话了。
“那请问我有哪些选择?”苏隐并没有打算告诉面前身份神秘的两个人自己被殖魔了。一方面是因为她现在不相信任何人,更不想使自己陷入被动,如果告诉了他们自己身体里有一只恶魔,而且还是黄眼恶魔以上的级别,且不说对方会否肯救她,光是如何解释自己会知道恶魔、殖魔的存在就是个很令人头疼的问题。
另一方面,也是那个前辈给她的警告,在他们这个行业,即使双方是师徒、甚至有着血缘关系,也会因为各种利益交易充斥满欺骗和陷阱,不要轻信他人,不然最后死的很可能是自己。
铁樘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面前的女孩显然是个聪明人,没有率先说出自己的要求,反而问自己给她多少选择,瞬间占据了主动,欣赏的点着头道:“一、忘记这件事情隐姓埋名,我们会给你提供一个新的身份,让你在一个全新的地方开始一个崭新的人生,当然在最开始的一段时间我们会给你提供一定的帮助;二、留在这里,那么你后续的一切安排会移交给葵海市警方。”
“我可以有第三个选择吗?”
出乎铁樘意料,在沉默了片刻后,苏隐竟然没有回答他,反而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就连秦怵的表情都松动了一下。
“哦,怎么说?只要你能够提出来,便一定会帮你达成,毕竟你是无辜的。不过你最好先知道,没有谁能够一步登天,相比起来,踏踏实实地过接下来的人生才是你的出路。”铁樘微微皱眉,言语中是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沧桑,韩隐很聪明,不过可惜,有点聪明过头了。
“销毁有关我的一切信息,我只有这个要求。”苏隐回答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在意铁樘言语间透出的威胁意味,在她看来,这很正常,怕自己狮子大开口是人之常情,只不过她所想的恰好不是而已。
因为她现在要防的,是体内恶魔的仆役,韩隐这件事已经被摊开在了全国人民的眼皮子地下,虽然韩隐的脸一直被打上马赛克,但只要有心人想找,那肯定能够找到她,所以只有有关她所有的信息都被销毁,她才能够获得宝贵的时间去着手准备。
况且,她还要对付体内的那只恶魔,为此她必须亲自去那个废弃钢铁工厂一趟,虽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她很可能一无所获,但是她还是要赌一把。毕竟她的推断完全是根据那个前辈教授给她的知识,所以她必须找到更多的线索。
而这些她并不想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铁樘再次惊讶了,转瞬间他便明白了她的想法,看来对方并不打算接受他们的帮助,她所经历的这些已让她不再相信任何人。看着后视镜中女孩冷漠的样子,铁樘心中不禁有些同情,他忽然想到了他们的组长秦师一直挂在嘴边的话:悲剧之所以为悲剧,并不是因为悲剧本身,而是因为起于它的起伏跌宕。想到这里,铁樘面部柔和了下来,刚要回答,不想之前一言不发的秦怵却开口答道:“没问题。”
“后续的事宜等一下会有专门人员找你,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向他们提出,我们先送你去最近的医院。”
“谢谢!”
铁樘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一幕:一向话少的秦怵难得开口说了那么一长串话,不想对方仅仅只是两个字就给打发了。忍住笑,铁樘删掉了导航仪里的目的地,搜索到最近的医院,加大油门朝那个方向开去。
“韩小姐,不需要帮你止血吗?”秦怵似并不在意女孩冷淡的反应,而是把目光停在了女孩用右手握住的左手手腕,随意问道。他并不是很确定刚才自己看到的画面,所以决定试探一下对方,因为就在刚才,他好像看见她的右手突然加大了力道,使得本来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再次裂开。
对于秦怵的突然发问,苏隐怔了一下,心中几个念头闪过,面上已微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听到她的回答,秦怵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看来是自己多虑了,甩掉心中那抹怪异的感觉,秦怵整个人已经消失在副驾驶座位,出现在女孩旁边,礼貌而客气的道:“请把你的手给我。”
苏隐右手转而托住左手,递过去,同时道:“谢谢!”回答她的是从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凌气息,她识相的闭嘴。
离市区不远的葵海大学医学院附属医院,急诊室门口,苏隐坐在台阶上,看着消失在不远处的SUV发愣,此刻的她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刚才秦怵离开时突然对她说的一句话:即使再完美的伪装也只是相对的。
所以她没有注意到四周的人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当医生护士急忙推来担架要推她进去时,她才回过神来,看到医生正在犹豫怎么把她抬上担架,她出声阻止道:“不用,我没事,谢谢。”
然后,便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站起来,慢慢走向前方浓浓的夜色。远方市中心的夜景绚丽迷醉,而女孩倔强的背影却逐渐与身边的黑暗模糊在一起,最终消失不在,好像她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