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那么长,一直紧闭的大殿之门突然被一阵风轰的打开,强劲的风力将安轻眉掀翻在地,那大殿深处却终于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进来。”正是天机真人。
天机真人不出意外是个老者,但他看起来比金丹巅峰的逍遥真人和金丹中期的百济真人都要年轻一些,也许是因为胡子短了些,而且头发不是全白,而是黑白掺杂的灰色。
他身上虽穿着代表降魔宗太上长老身份的金色袍子,背后绣着威严的宗门标志——降魔宗第一至宝降魔轮,然而这袍子却皱皱巴巴的挂在他的身上,随着他毫无形象的躺在宝座上的动作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状。
天机真人一双小眼里满是阴厉,看着艰难跪在座下的弟子,嫌弃道:“差事办砸了,你居然还敢回来?”
“请师尊饶恕……”安轻眉兀自撑着精神没有昏厥,光洁的额头上却已布满了细细的汗珠。
“得了,吵死了。”天机真人从袖中掏了掏,掏出一大堆杂物散落在宝座之上,最后才掏出一枚没有任何包裹的丹药,一脸肉疼的扔给安轻眉。“宗门养你一个也不容易,死了我还得花多少年再培养一个。”
安轻眉捏紧了掌心的大还丹,低头咬了咬牙,还是道:“师尊……弟子丹田受创,修为恐怕要折损。”
“所以不是给你丹药了嘛!”天机真人从宝座上跳了起来,大袖一挥,又是一阵重如山岳的威压向安轻眉兜头压来。“差事办砸了居然还有脸回来要丹药,为什么不干脆死在外面。下次再失败你就别回来了。”
安轻眉吐出一口鲜血,不敢与天机真人狠戾的眼神对视,只能低低道:“是,师尊。”她强自撑起身体,跌跌撞撞往殿外走去,临出殿门之时抓住门框撑着自己的身体,喘息了两下才道:“师父,弟子不敢为自己辩解,但……”
“滚滚滚!”天机真人大袖一挥不由分说将安轻眉甩出大殿,一边仿佛是脏了手般在袍子上蹭了蹭。“废物!看来这次必须本尊亲自出马了。上次差点杀错了的筑基后期弟子居然是昆仑宫的,真是晦气。,逍遥那老不死的,呸呸!”
他往地下呸了两声,又开始肖想那幅从降魔宗流传出去的古画。他降魔宗虽然现在比不上昆仑宫了。但在上古之时,降魔宗可是与昆仑宫齐名的大派,从洞天福地之中得到的好处也是不少的。那幅古画里肯定有秘密,嗯,一定要抢回来。
安轻眉走出主峰,忽略了周围后辈弟子们审视或者瞧热闹的目光,转身回望太白大殿。
师父听不进自己的任何话,可是那不知姓名的女子有破除困仙阵的能力……更糟糕的是她伤了昆仑宗的得意弟子攸酒暖,还没有杀死灭口,这下降魔宗恐怕是彻底得罪昆仑宫了。师父与逍遥真人的关系又那么差……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还是找机会提醒师父吧。
意识迷蒙的一瞬间,她眼前仿佛浮现了伍陵的面容。当初自己内门弟子的时候,每次被看自己不过的师兄师姐挑衅都会拼命反击,总是遍体鳞伤。从那个时候起,为自己上药的,发烧时照顾自己的,就只有伍陵了。
“咳咳。”安轻眉的喉头涌起一丝腥甜,她微微的笑了。如同千年寒冰在那一刻解封,不过,这也只可能出现在她身受重伤意识不清的时候。即便如此,那如冰莲初绽的微笑也转瞬即逝,她的神色又冷了下来。
如今他是敌非友,师门情义难以两全的时候,当然是应该选择师门的吧。情义?呵,对于追求长生大道的修仙之人来说,那算是什么东西。
从此萧郎,是路人。
特殊人才事务所。
一间空旷的静室之内,逍遥真人与攸酒暖相对而坐。老道手握拂尘,眉宇清然。青年眉尖微锁,现沉思之色。
“师父,长生之道,是否太上忘情?”攸酒暖开口,如同他当初初入山门之时,仰望着面前的仙人,从心中升腾起敬重与拜服。世界上仿佛没有师父做不到的事情,没有师父解决不了的难题。万一有,那也是这世界的问题,而不是师傅的问题。
而此次,逍遥真人却没有像往常解惑时那样,捋着长须,用浅显易懂的语言解释深奥的道理。师父鲜见的沉默了,半晌才道:“太上忘情,并非无情。”
“师父常说,修道之人,最忌心有挂碍。若徒儿心牵一人,是否便替自己招来了灾劫?”
“修道之人,最忌心有挂碍。”逍遥真人叹息一声,捋起长须道:“但修道之人,也最忌不从本心。所谓无情之人,一者历尽红尘,看破万般种种方才涅槃重生。一者则逃避红尘,以为将自己与世隔绝便能逃脱劫数。小子,你说二者之中,孰能得证大道?”
攸酒暖眼神一变,若有所思。
“道者,天地之理也。你不应该来问我,而应该问问自己的道心。”逍遥真人拂衣而去,留下攸酒暖在静室之中独自沉思。
日月变了几度,窗外浮云苍狗掠过,时间如同消逝在罅隙之中。转瞬即逝。攸酒暖蓦然舒了一口气,笑道:“罢了罢了,一时看不破,就由它去吧。顺其自然,总有能看破的那一天。一日看不破,我便在她身边守上一日。她是宛灵芝,我是她的朋友攸酒暖。待看破那天,她还是那个宛灵芝,而我只是攸酒暖。”
此时他的微笑如同拭去了尘埃的琉璃,清净剔透,无比粲然。
静室之外,宛灵芝也轻轻一笑。几天前,逍遥真人来问她,如何才能不使自己的爱徒道心蒙尘。仿佛这位站在修真界之巅的老人第一次在对徒弟的教导问题上遇到了不解的难题。而此时看到攸酒暖的笑,她的心也放下了。
就如同她对逍遥真人说的,攸酒暖是道心坚定的孩子,逍遥真人只不过是关心则乱而已。
他一日看不破,自己便陪着他一日。他是攸酒暖,自己是他的朋友宛灵芝。待他看破的那天,他还是那个攸酒暖,自己仍是他的朋友宛灵芝。
PS:最后一句话也许有的朋友会看着有点眼熟。老师教导我们,引用时要注明出处,否则便构成抄袭。虽然我这不是引用,仅是借鉴,但还是标明出处吧。(因为实在是太久之前看过,虽然留有印象但死活想不起来,团子回想的很辛苦。)
作者书闲庭《太平》一书第15章元宵之中有此段话,原文如下:
“明缘他,是那种真正可以酒肉穿肠过的僧人,她是他的红尘劫,也是他的佛缘,他度劫的方式就是历劫,求缘的方式是顺缘,入世方能说出世,何日明缘劫过了,缘到了,他是明缘大师,她是太平,明缘劫一日未过,缘一日未到,他就是那个只守着她看着她的明缘和尚,她还是太平。
无论怎样,她总是太平,他总是明缘,人生自是有痴,此情却无关风月,僧俗无意。”
团子觉得这很好的体现了宛灵芝与攸酒暖的关系,于是借鉴了一下~在此向书闲庭致敬。《太平》是我很喜欢的一本书~(女尊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