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书道:“第二日,我跟敖大哥病情好了一些,精神健旺,已经勉强能站起身来。体内毒素明显被压制许多,隐隐有退却的迹象,脑子也清醒了许多。我们两人心中欢喜,没想到冰清丹虽然见效慢,但药力却是绵厚异常,到了第二日才逐渐显示药效,便商议着日后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报答何门的恩情。当天晚上,何修然来看望我们,见我们精神大好,也是又惊又喜,并说看此情形,我俩不日便可康复。临走之时,又给我们每人留下了一个冰清丹,并祝我们早日痊愈,一同对付五毒老道。
谁知到了第三天,我体内毒性忽然发作,浑身刺痛麻痒,眼睛都睁不开了,脑子浑浑噩噩。想要喊人,却发现嗓子嘶哑疼痛,喊不出声来。敖大哥也是躺在一边,一动不动,估计病情也已经发作。我只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心中恐慌,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
薛寒沉吟道:“你有没有注意那天晚上何修然给你们留的丹药,很有可能是他换了药,只不过你们没注意而已。”
林之书道:“那天他给我们的确实是冰清丹,药香浓郁,跟开始的冰清丹一模一样,肯定不是假的。”
张自贡道:“真是笑话,何修然既然救了你们,怎么可能再送假药害人,若要真想杀了你俩,当时趁你们病重早就杀了,何必等到你们病情要痊愈了再施毒计?”
林之书道:“当时事发突然,我们难免胡思乱想,也曾猜测过可能是他故意换药害人。从那天开始,毒气愈发猛烈,浑身痒痛无力,轮回印中黑气弥漫,道法已经完全被压制,只道自己就这样死去了。岂料数日之后病情又见好转,全身轻松了许多,痒痛也随之消失了。状况好了没有几日便又发作,而且毒气更加猛烈。
就这样反反复复过了大半个月,这何修然焦急万分,在我们面前徘徊踱步,言称他并未想到五毒妖道的毒气竟然如此厉害,连冰清丹都难以治愈,说要另求办法为我们医治,说完便走出房门。”
韩三秋忽然道:“此事大有蹊跷,那何修然未必就是好人。我等修道之人,经脉骨骼日夜遭受道法之力淬炼,大大异于常人。纵然中了剧毒,如若一时不死,轮回道力便能将毒汁丝丝化掉,如是病情好转,道力便能趁机反扑,断无毒气反复之理?”
张自贡不以为然,道:“有意思了,四弟说话怎么前后矛盾,刚才还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现在又说此事断无此理了,你怎么知道此事不在常理之外?”
韩三秋怒道:“那你的意思是自从我说过那句话后就没有推理论断的资格了?”
张自贡冷哼一声,又待反唇相讥,却见师傅正面色不愉的看着他们,便不敢再言,生生的把话咽了下去。
林之书见他们不再打岔,继续说道:“其实我俩并非没有起过疑心……自那以后连续七天何修然都没有露面,我俩便起了疑心,怀疑一切都是他暗中操作,便想要逃出那座宅院。但当时就连坐起身来都难,哪里还能逃跑。那个小丫鬟倒是服侍的周到贴心,一直安慰我们,说何公子并非我们想象中人,他一定会将我们治愈,让我们安心养病。”
向道一听完沉思了片刻,缓缓的道:“你心生疑虑也属正常,在危难时刻,人心总会出现异于平时的想法,这些想法常能使极善之人做下极恶之事……如果生死之间尚能保持心静如水,那便是圣人了……”说完长叹了一声,似乎陷入了多年的回忆当中。
林之书点头道:“师傅教训的是,直到了一天晚上,林之书突然走进房门,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我们吃了一惊,看那情形,何修然必然受了重伤。果然,他说不忍看见我们病情反复,心中焦虑,便去找寻五毒妖道,想从他身上讨出解药来。结果却因为境界过低,被妖道打伤,拼死逃了回来,说话之间连连咳嗽,吐了几口鲜血。
我俩恍然大悟,这才知道他为何一连七天不见,心中暗自懊悔愧疚。何修然大仁大义,不惜身受重伤为自己讨药,自己却怀疑他故意陷害,我俩又羞又愧,疑虑之心尽去。
我们就这样病情反复之间过了几天,忽然有一日,何修然满面喜色走了进来,手里小心翼翼的捏着一枚草药,说这株草药可能就是我们毒症的克星。我们见那草药黄黄瘦瘦,灵气倒是异常浓郁,心里有些半信半疑。
从他口中得知,他向妖道讨药不成反被打伤,便考虑其他祛毒之法。这几天他深入了北面的荒林,为我们采集草药,恰好碰见一条金色蜈蚣守卫着这株灵草。便赶跑了蜈蚣,抢下了这株草药。说的我们两个突然感觉有了希望,常言道:身中蛇虫之毒,七步之内必有解毒之物,这株草药虽然看似黄瘦,却极有可能是我们的救命草。
当时我感激流泪,说道:‘传言荒林之中,多有妖兽,据说还有妖法通天的大妖,你冒死前去,如果因此有了什么差池,让我们于心何安?’
何修然见我流泪,心情激动,说道:‘实不相瞒,自从那日二位力战妖道,我就觉得你们定是侠义之人,感觉异常亲近。相处几日,二位胸怀坦荡,性子直爽,我更觉得跟二位一见如故。兄弟即便赔了我这条性命,也要搭救两位。’
我听了他的话,只觉血满胸膛,说道:‘既然我们三人惺惺相惜,不如结为金兰兄弟如何?’
何修然大喜过望,连声称好,敖大哥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说了句:‘那最好不过!’看情形他病情倒是比我重了。当时我俩病重,不能下床,便免了焚香叩拜之礼。敖阳最大,做了大哥,何修然长我一岁,我便做了三弟。
我们服下草药,病情果然好了一点,但也仅仅是一点而已。
那几日虽然我们病情未见好转,但是心情却好了许多。敖大哥特别高兴,躺在床上都笑出声来,我问他为什么高兴成这样。他说多年以前他曾经有个弟弟,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他多年以来一直非常想念,感觉自己没有照顾好他,心里一直非常歉疚。然后他一直跟我讲述他弟弟的事情,似乎怎么讲都讲不完,我听都听累了,他却还说个不停。后来我听他声音越来越小,只见他满面黑气,眼中两行清泪,口中还喃喃念叨着:弟弟……弟弟……之后便昏了过去。
我见敖大哥兄弟情深,自己能做他的兄弟真是幸事。想到,即便是死在这里,起码也有兄弟相伴,不妄在世上走了一遭了。
何修然也是兴奋不已,整天陪在我们身边聊天,后来他要将小丫鬟送回去,亲自服侍我们起居,被我们强力拒绝了。”
众人听得暗暗点头,心中都想,虽然林之书这一年中受了不少苦,但是起码交了两个至情至性的好兄弟,也非常难得了。
张自贡道:“六弟已经算是幸运了,坎坷之中还能交到这么好的兄弟,我却怎么就没有这等缘分,也交几个至情至性的朋友……”
向道一横了他一眼,道:“想要交到至性好友,首先自己要坦坦荡荡,心胸开阔,先做好自己的吧。”
“师傅,我……”张自贡待要分辨,却见师傅已经不看他了,心里满是不以为然,心想,我心胸怎么就不坦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