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福说到了关键时候，面色凝重起来，“毛抗美首先和翠花在屋里坐下聊了一会儿天，毛抗美给了翠花一块手表和一支钢笔。你可别小瞧那手表和钢笔，那分量和现在的汽车、别墅差不多。”
萧焕辰瞠目结舌，“你说的也太玄了吧？”
“你没经历过那个时代，你永远也不会懂的，”王大福眨了眨眼睛，回忆往事感触颇深，“翠花也是个农村的小女人，收下了手表和钢笔很高兴，和毛抗美又聊了很久，聊着聊着，我听见毛抗美要和翠花，要和翠花......就是那个......”王大福一脸尴尬地比划着。
萧焕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你接着往下讲吧。”
“毛抗美要和翠花干那事，翠花不同意，毛抗美那个禽兽就来硬的，撕掉面皮露出本性来，抓着翠花按在床上撕扯起来。他们俩就在我的头顶上撕扯，我就趴在床底下，我那么爱翠花，我应该像个男人似的站出来，教训教训毛抗美。但是，我是个懦夫，我是个胆小鬼，我害怕毛抗美，害怕毛解放，所以我趴在床下没敢动。
“我听见翠花想要喊叫被毛抗美堵住了嘴巴，翠花好像哭了，当时就像有一把刀子在割我的心，我心爱的女人正在被别人糟蹋，而我却躲在床下捂着耳朵闭着眼睛，连个屁都不敢放，想到这里我恨我自己，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我自己！”
王大福狠狠捶打着自己的胸膛，萧焕辰劝他，“事情过去几十年了，当时你才十八岁，其实还算是个孩子，不要太过自责了。”
王大福说：“翠花在床上和毛抗美撕扯了一阵，床在不停地摇晃，我都担心那床要塌下来。突然，床不晃了，我看见毛抗美从床上爬了起来，翠花一动不动，两条腿耷拉在床下。毛抗美看见我了，大喊了一声是谁，我哆哆嗦嗦着没回答他，他看清了是我，就转身跑了出去。
“毛抗美跑了，我从床底下钻了出来，我看见，我看见，我看见......”王大福哽咽了，两只手痛苦地抓着脸，萧焕辰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伤心了一阵之后，王大福继续往下讲，“我看见翠花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瞪着眼睛张着嘴巴，脸色铁青，我把手指伸到翠花鼻子下面探了探，翠花已经没有呼吸了。
“翠花死了，我朝思暮想的翠花就这么死了，虽然不是我杀死的她，但是如果当初我能站出来阻止一下毛抗美，或许翠花就不会死。我当时就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我坐在地上大哭一场，我记不清哭了有多久了，就听见外面一阵吵闹声，一群人闯了进来。
“为首的人是毛抗美，还有村子里的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和几个造反派，那几个造反派都是毛解放手下的喽啰。毛抗美指着我说是我杀死了翠花，我很愤怒，我想着和毛抗美拼了，反正翠花也死了，我活着也没多大意义了，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我站起来冲向毛抗美，那几个造反派上前就把我按住了，我说是毛抗美强奸不成杀死了翠花，他们根本就不听我的话，还用绳子把我的嘴勒住了。我被他们五花大绑地拖走了，拖到了村公所，在村公所里他们开始对我用刑。
“我长得很瘦小，他们就把我塞进了麻袋里，系上口，扔来扔去，摔得我鼻青脸肿，头晕目眩，胃里的东西都吐在了麻袋里。这么折腾我，我没招，他们又把我吊在房梁上，天天用皮鞭子抽打，不给吃的不给喝的，还不让睡觉。我当时实在是受不了了，只想求个痛快，让他们快点弄死我，于是我就招认了他们诬陷我的所有罪行。
“认罪了之后，我爹妈来看过我一次，那是我最后一次和他们见面。我记得那时候我妈满头都是白发，之前她很年轻的，都是因为我，她生了一个杀人强奸的儿子，以后一辈子在村子里都抬不起头。爹妈养育了我十八年，我什么也没回报给他们，反而让他们担上了这么一个名声，做人做成我这样也他妈够绝了！”
萧焕辰说：“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承认，就算他们刑讯逼供，到了法庭你也可以翻供，你还可以上诉，大德管不了就去省城，省城管不了就去北京。”
王大福笑了，说：“小伙子，那个年代法院都让造反派砸了，哪还有说理的地方。我妈哭着对我说，她知道我没有杀人，我从小连杀鸡都不敢看，怎么会去杀人，她叫我不要胡乱认罪。我也知道我认罪了的后果是什么，可是我不认罪毛解放他们就天天折磨我，那种折磨让你真正感觉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看见我妈哭了，我也哭了，我说我不孝，报答不了爹妈的养育之恩，下辈子有机会我再好好报答他们吧。我妈还想和我多说几句，这时候毛解放手下的喽啰兵过来了，说是探监时间到了，硬是把我爹妈推了出去。看着爹妈渐渐离我远去，那种伤心，那种痛楚，那种绝望......你永远不会体味到！”
王大福调整了一下情绪，说：“我认罪之后不久，毛解放他们就给我挂了一块十几斤重的牌子，押着我游街。全村的人都在路边围观，指着我说三道四，我听见了，他们说我是强奸杀人犯，甚至还有人说我爹妈的是非。
“游完街的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毛解放就和几个喽啰把我拖到了山脚下一块空地上。毛解放头天晚上喝了酒，隔着老远我还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浓重的酒味。他吩咐手下喽啰把我按到地上毙了，当时我是被五花大绑的，脸朝下按在了地上。那个时候的人，心已经死了，不想着什么反抗挣扎了，只想着听一声枪响，立马见阎王去。
“以前枪毙犯人都是毛解放亲自动手，这次他喝多了，还没醒酒呢，就让手下喽啰动手。那个小喽啰看样子就十七八岁，还没有我年纪大，他可能是第一次杀人，哆哆嗦嗦拿着三八大盖对着我的后背开了一枪。
“正常他应该一枪击穿我的心脏，让我立刻就死去，可是这小子一枪打歪了，打在了我的腰上，我痛得喊叫起来。我的喊叫声已经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声音了，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疼。小喽啰慌乱之下又朝我打了两枪，每一枪都打中我了，但是都没有把我打死，我就疼得叫喊着，在地上翻滚起来。
“那几个小喽啰都是新手，见我这个样子他们都慌了，都不知所措。这时候，毛解放过来一脚踩住了我的后背，拔出了腰里的驳壳枪，对着我的后脑勺轰了一枪。”
王大福又转过头去，给萧焕辰展示一下自己头上黑洞洞的大窟窿，萧焕辰打了一个寒颤。王大福说：“他们打了我四枪我才死，为了不让我家人知道我的惨状，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就把我扔进了一个山洞里，告诉我的家人，说把我埋了，埋在哪记不住了。”
听完了王大福的故事，范廷亮也很是感慨，混乱的年代制造了一幕幕人间惨剧。萧焕辰心里还有些疑问，“那毛抗美后来马上风死了是怎么回事，是你弄的吗？”
王大福冷冷地说了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萧焕辰又说：“那毛解放的傻儿子毛铁蛋是你弄的吗？”
王大福瞪了萧焕辰一眼，“谁弄的，是他自己丧尽阴德弄出来那么个玩意儿，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和他媳妇儿总共说话没超过十句。”
“我不是那个意思，”萧焕辰急忙解释，“我是说，毛铁蛋变成那个样子是不是你诅咒的？”
王大福说：“和我没关系，是他自己造成的，古时候刽子手行刑之前是有很多讲究的，不能行房，不能吃肉喝酒。而毛解放呢，打死我的前一天晚上，他喝了一夜的酒吃了一夜的肉，回到家里就和他媳妇儿行房，结果他媳妇儿当晚就怀孕了，怀的就是那个怪物，生下了那个怪物之后，他媳妇儿受不了打击就自杀了。”
萧焕辰明白了，点了点头，说：“大叔，你的尸身在哪，我去找出来叫你入土为安。”王大福走到了萧焕辰的身边，附在萧焕辰耳畔嘀嘀咕咕了一番，然后狠狠推了萧焕辰一把，萧焕辰感觉天旋地转......
“哎呀，老萧，萧爷，您可算醒了！”萧焕辰迷迷糊糊就听见秦二狗扯着嗓子叫唤，睁开眼睛一看，秦二狗、杜疯子、小神仙都围在自己的身边，窗外一阵强烈的阳光照射进来，刺得萧焕辰抬手遮住了眼睛。
“现在什么时候了？”萧焕辰问了一句。
秦二狗说：“哎呦****，老萧，你可真吓人啊，昨晚喝点酒，大伙都喝多了，趴桌子上休息呢，你突然一下子蹿了起来，把我们都吓醒酒了。我们召唤你，你也不搭理我们，就那么眼神直勾勾地往外走，走到门外，咕咚一声你就趴地上了。我们连忙把你扶起来搀回了学校，回到学校怎么弄你，你就是不醒，吓得我们把诊所的刘大夫都找来了，刘大夫又号脉又听心跳，又翻眼皮的，说你没事，就是喝多了，睡一觉就没事了。你这一觉睡的，现在是下午四点多钟了，你睡了将近二十个小时，再不醒我们就打算把你拉到大德市抢救去了。”
萧焕辰起身揉了揉太阳穴，说：“难为你们了，一直在这守着。”
杜疯子说：“萧老师，你这么说就太客气了，咱们都是朋友嘛，你一天没吃饭了，饿了吧，要不咱们再找个地方喝点？”
萧焕辰现在听见“酒”字胃里就泛酸水，连连摆手，“不不不，改天吧，改天再喝，今天实在是扛不住了。”
“呵呵，萧老师，我逗你玩呢，你醒了就好，老王，没事我们俩就先走了吧。”杜疯子和小神仙走了，秦二狗给萧焕辰煮了一包方便面，递给了萧焕辰，嘴里嘟囔着，“操，我亲爹亲妈还没这么伺候过呢。”
萧焕辰吃了几口面，笑了，说：“二狗，你对我够意思我知道，咱们哥俩就不用整那些客套了。”萧焕辰吃完了面，神秘兮兮地把秦二狗叫到了身旁，将自己遇见王大福的事情对秦二狗说了一遍，但是没说王大福让他帮自己收尸。
秦二狗不以为然，说：“你这个梦做得还挺连贯，挺有逻辑，别胡思乱想了，赶紧吃完饭看球，今晚巴萨对皇马，火星撞地球。”
萧焕辰看了看秦二狗，说：“二狗，王大福在梦里告诉我山上有一个藏宝洞，我记得很清楚，明天你和我上山去看看，到底有没有那个藏宝洞，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