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千寻奔出园子回到住处,冷静一下之后觉得自己这么做确实有些不顾后果,心下急转想起对策来。
皇帝是什么人,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天子,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自己今天拂了他的意,想必已为自己埋下了祸根。
蝶千寻一时想不出什么办法,今天的事完全在她预料之外,她完全没想过墨千离居然会横插一脚穿针引线帮皇帝来得到自己,他不是一向都闲事少理的么?
自己是断不可轻易离开这里的,伯牙给的指令至今还没有进展。想到这儿,她却忽然有些疑惑起来,难道墨千离知道了自己的用心发现正在调查他,所以他才故意帮皇帝然后趁机使开自己么?
蝶千寻感觉全身都冰凉起来。如果真如此,墨千离当真是个深不可测的人,自己非但没有侵入他的周围半分,还说不定他早已将自己完全掌控在掌心,随时任他鱼肉。
蝶千寻一直呆在房中直到入夜都没出过门,她抱腿坐在躺椅上,虽在屏息沉思,耳朵却也没放松,一直倾听着注意房门外的声响动静。
外面还是静悄悄的,想必皇帝的怒意被墨千离压下去了,而墨千离也没有到自己房中兴师问罪。他还真沉得住气,蝶千寻心想。
从中午到晚上这几个时辰内,蝶千寻还是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状况。突然,她想到了一个人:流苏儿。
金僖殿·宫华阁
流苏儿正在绣着香包,包里装的全是她精心调配的花草香木,香气浓郁而慢冽,足足绣了有十几个。
她正专心低头刺绣,却听见了几下轻微的敲门声。
“谁啊?”流苏儿放下针线,起身走近门边。
“是我。”门外传来了低低的女声,是蝶千寻。
流苏儿不感意外,开了门让蝶千寻进来。
“这么晚了,有事?”流苏儿语气似乎有点冷,估摸是上回的事让她对蝶千寻有了些看法。
“这股味道……你在调制‘魂消香’?”蝶千寻一进屋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坐吧,有什么事?”流苏儿不想正面回答蝶千寻的提问,只自顾自地坐下倒了杯茶给蝶千寻。
“你调制那么多‘魂消香’的香包做什么?”蝶千寻明显看见了摆在小案桌上的那些香包。
“这你就不用管了。”流苏儿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
蝶千寻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她坐到流苏儿的面前,说道:
“今晚过来实属突然,是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流苏儿也不答话,直直看着蝶千寻。
蝶千寻便将皇帝今日过来寒墨居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流苏儿,流苏儿一边听着,眉头也愈发拧得死紧。
“照你这么说,是墨千离从中牵线搭桥的?”流苏儿看着蝶千寻。
“肯定是,墨千离能读心,他想必是知道了皇帝内心的想法,为了讨好他,所以想将我献出去。”蝶千寻一想到今天墨千离那张成竹在胸的脸,内心不禁冒出火来。
“你且按兵不动,看接下来吧。陛下要封妃也不是说封便封的,还有皇后在不是么。不过始终天子的权利最大,还是要做些对策才好。”流苏儿也隐隐担心,怎么会突然横生枝节,这里面,会不会有别的阴谋。
“我想了很久,都想不出什么办法好,所以才想到来找你。”蝶千寻见流苏儿也皱眉,心知这件事不好办。
“你容我想想,想好之后我会去找你,先回去吧。”流苏儿一时也拿不定对策,只好先让蝶千寻回去。
“好,我先走了。”蝶千寻起身,眼角再瞄了一眼那些香包,这才走了出去。
流苏儿,她到底想做什么……
翌日
在为墨千离梳洗时,他还如往常一般,一句话都没说。蝶千寻内心虽有些忐忑,但什么都不敢想,生怕墨千离看透了去。
但用早膳的时候,墨千离倒是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
“玉瑾,你昨天走得急,陛下送你的首饰盒我让白药帮你收起了,稍后问白药取回吧。”
蝶千寻有些哭笑不得,那个首饰盒就好像烫手山芋一般,自己完全不想得到,奈何还要感谢皇帝的恩赐,硬是得收下。
“谢大人,奴婢知道了。”蝶千寻讪讪地回了一句,以为墨千离接下来还有说辞,结果墨千离直到用完早膳也再没说过一句话。
白药将首饰盒取了来交给蝶千寻,蝶千寻捧着那首饰盒左右为难起来。
“这些首饰送你吧,白药。”蝶千寻不想拿这些贵重且俗气的装饰物,于是开口说要送给白药。
白药摇摇头,指指自己毫无装饰的发髻,表明了自己无心装扮的意愿。
蝶千寻只得叹了口气,拿着盒子回了自己的房间。
却不想这还没完,刚回到住处的蝶千寻却被一纸诏令截住让传召她入宫面圣。蝶千寻内心打鼓,皇帝又想对自己做什么?
她跟着传召的宦官去了皇帝的住处,那是个清幽的小偏殿,亭台楼阁,假山玉池一应俱全,有一处青草地上面还铺满了花瓣。
“姑娘请在此等候,陛下即刻便来。”那宦官毕恭毕敬地对蝶千寻说道,说完就退下了。
蝶千寻看了看周遭的环境,见整个草地周围没见着一点人影,只有自己一个伫立其中。耳边都是些风声、鸟鸣,其余什么异响都没有。
忽然,远远地,她听见了一丝笛声,悠悠传了过来。
蝶千寻向笛声传来的方向望去,看见皇帝吹着一支笛子慢慢走近。
皇帝走到蝶千寻跟前停了下来,然后放下笛子看着蝶千寻。
“参见陛下……”蝶千寻话还没说完,便被皇帝打断了。
“哎,不是说见了朕无需多礼的吗。”
蝶千寻闻言只好止住话语,站直了身。
“朕吹的这首曲子,如何?”皇帝似乎很满意自己刚刚的表现,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陛下吹奏得很不错。”蝶千寻见皇帝问自己话,只好将就着奉承皇帝一下。
“那便好,朕还怕你不喜欢呢。”皇帝乐呵呵地笑了出来,然后伸手就想上前牵蝶千寻的手。
蝶千寻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了,皇帝的手牵了个空,显得有些尴尬。
“咱们前去亭子里坐下闲聊吧。”皇帝只好转了视线,邀蝶千寻到不远处的凉亭内歇息。
蝶千寻只好遵从。进了亭子,只见桌上早已摆好各式小巧点心、酿蜜花酒,皇帝坐了下来,在两只杯子里倒了些酒。
“怎么不坐下说话?”皇帝见蝶千寻还站着,于是招手让蝶千寻落座。
“回陛下,奴婢今日分内事还没有完成,不知陛下差人传召奴婢到此,是所为何事?”蝶千寻不想费太多口舌,更不想与皇帝长久单独相处。
“怎么,没事就不可以约你相谈?朕也没什么,就想和你聊聊笛奏。朕记得,那晚百花宴会上你的表演可是让朕惊为天人啊!朕,还想再听见那天籁一般的笛声。”皇帝见蝶千寻问这次传召的由头,便自顾自美曰其名安了个谈论丝竹之乐的名头,明眼人都知道,他实际是想干什么。
“奴婢谢陛下赏识。”蝶千寻明知皇帝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也不顺着他的话头说下去。
皇帝听了蝶千寻的回话,一时语结,心想这个女子还真是强硬,但这种强硬却像极了静儿。
“嗯,咱不谈论这个了,坐,坐下回话。”皇帝只好再度邀蝶千寻落座,还想站起身来拉,蝶千寻见状,只好在隔着皇帝两个位子的地方坐了下来。
“哎呀,朕记得,当年和静儿初识也是如此之场景啊。想不到十数年后,还是这般场景。”皇帝有些感慨地说道。
蝶千寻哑然,心知皇帝暗喻的意思是什么。只可惜自己只是相像而已,并不是静太妃。她忽然有些憎恨起自己的这一幅皮相来。
“你喜欢画画吗?”皇帝又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
“回陛下,奴婢会画画,但算不上喜爱。”蝶千寻照旧淡淡地问答。
“喔?你会画画已经算是不错了,都会画些什么?可会画花?”皇帝见蝶千寻回了一句还算长的话,自然高兴了起来。
“还行吧。”蝶千寻见皇帝起了兴头,只好又简短地回了一句。
“嗯嗯,让朕给你看些东西。”皇帝说着站了起来,走到亭子的一处角落。
只见他从角落里放置的一个大花瓷瓶中抽出一筒卷幅来,然后轻轻打了开来。卷幅的内容是一幅寒梅傲雪图,只见画中梅花娇俏,在漫天白雪映衬下更显玲珑俏致。
“好看吗?”皇帝将画展示给蝶千寻看。
蝶千寻只觉画中之景活灵活现,就好像亲眼看见的一般,不觉暗暗惊叹起作画之人的画功来。
“真好,是陛下之作?”蝶千寻明知不是皇帝的手笔,却还是明知故问。
“不不,这是静儿的画作。她擅长画花,尤其是梅花,当真是大家手笔,朕也自叹不如啊!”皇帝轻轻抚摸着画中的梅花,就好像在抚摸恋人的脸庞一般。
蝶千寻点点头,那位静太妃,还真是多才多艺。
“你也这么想,对吧?”皇帝见蝶千寻点头,高兴地一把拉住蝶千寻的手臂。
“是画得很好,难怪陛下如此宠爱静太妃。”蝶千寻边说边暗暗挣扎,想挣掉皇帝抓住自己手臂的手。
“下回你也画一幅,咱们来比比谁的画好。”皇帝却死死抓着她,就是不肯松手。
“奴婢没有这种天分,静太妃是静太妃,奴婢是奴婢,我们之间是没有可对比的。”蝶千寻放弃挣扎,对于皇帝的话,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认同。
“不对比,咱不对比。等你成为朕的妃子,朕就把这些统统收起来,不再拿出来,朕有你就够了。”皇帝说完笑吟吟地看着蝶千寻。
蝶千寻没来由的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一个年过半百好几能当自己父亲的人对自己说这番话,着实让她内心一阵阵的不舒服。
“陛下是不是误会了些什么?奴婢只想安安稳稳地做个侍婢,并不想成为什么贵妃。”蝶千寻稍用力一挣,脱了皇帝抓着自己的手。
“当朕的妃子有何不好?荣华富贵任享不尽,朕还会对你呵护备至,宠你溺你,你就这般不屑?”皇帝有些恼羞成怒,恼的是蝶千寻的话,也恼她挣开自己的手。
“请陛下成全奴婢,奴婢只想卑微地活着。”蝶千寻低下头,不去看皇帝。
“好,好!既然你这般倔强,朕倒不信治不了你。”皇帝说完,就突然上前双手钳住蝶千寻的手臂。
蝶千寻一惊,皇帝已抓住她的手臂,她只好用手撑着皇帝的身子,别让他太靠近。
“静儿,小瑾,你们都让朕疯狂。”皇帝说完作势躬身向前就要强吻蝶千寻!
蝶千寻淡定地把脸侧向一边,她如此不慌不忙只因相比起来,皇帝比奕繁容易挣脱多了。但她还是作势喊了一句:
“不要!陛下饶过奴婢吧!救命!”
喊完蝶千寻见皇帝还是执意要亲吻自己,只好预备抬腿狠狠向皇帝的脚踩去!
谁料在这时,蝶千寻却忽然被人用力一扯,然后整个人摔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抬头一看,对上了奕繁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