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南正门
“呜.呜.呜”长号角吹响送行的曲号,送别的礼炮更是从早上一直不停发响着。
蝶千寻站在高墙上看着长长的列队,内心涌起无限概叹。昨日与奕繁的相处,就如梦一样,至今她都无法相信。
但眼前的事实却不能不信,奕繁即将要离开皇城,到一个遥远的地方,留待数年不能归来。
奕繁骑在高头白马上,穿着一身的铠甲戎装,那是皇帝赐予的荣耀,他被封为镇南大将军。可谁也知道,这只是一个空壳衔头罢了。
奕繁骑马巡视了一趟随行的侍卫军队,查看行装是否齐整,若无异样的话,待到最后一发礼炮响完,便要启程了。
旌旗飘袂之下还有一顶小巧的马车,里边坐的正是随行的流苏儿。此刻流苏儿撩起车内的廉幔向车外张望,看见奕繁定定地在马上望着什么,于是她也好奇地向着奕繁的眼光望去,正好看见了在宫墙上往下看的蝶千寻。
他们……流苏儿内心顿时觉得有些异样,可是又说不上来。这时最后一发礼炮响完,是出发的时刻了。
“太子爷,是时候出发了。”流苏儿见奕繁还是定立不动,只好开口催促道。
奕繁闻言看了看流苏儿,之后扭转马头,奔向了队伍的最前面。
“出发!”奕繁一声令下,队伍开始缓缓而行,向城外进发。
蝶千寻直到队伍末端消失在宫门处时才转身离开。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没做,此刻的她是没时间去伤春悲秋的,而那也不是她的本性。
这日蝶千寻做完了活,回到房中将门窗闭紧了,一个人独自坐在桌前细细查看起流苏儿临行前交托于自己的那支金笛子。
这支暗笛吹不出声音,而接暗号的人却可以知道,这其中隐含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蝶千寻心想,有机会自己定要看一下平日与流苏儿互相传信的人究竟是谁。
奕繁走了也有好几日了,蝶千寻一直都在想着那晚思茹郡主生辰宴会上烟火灿烂的场景。想到自己沦陷的心,和渺茫不知所以的未来,竟有些伤感起来。
她从来不知自己的生身父母是什么人,也没想过去寻找,只因伯牙总会说他就是她和白梨花唯一的亲人,为此蝶千寻也就再没过问。没有父母的爱护蝶千寻也曾觉得心殇,倒是奕繁的远行,却总让她感觉心里像少了什么一般,空落落。
她感觉闷得慌,心里有点堵。忽然想起自己也很久没去见过八仁紫,那把马头琴还在她那儿呢,也不知她怎么样了。
蝶千寻到达木府的时候,八仁紫正在园子里舞着扇子,状似在跳舞一般。她步伐身段爽利,动作稳健,每舞一次扇子,身形跳跃利落感不输少年人。
“舞得真好!”蝶千寻拍着手掌,边跨入了园子。
八仁紫见是蝶千寻,也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
“看来姑姑的身体恢复得相当好,动作都很利落,完全不像从前。”蝶千寻看着八仁紫的变化,由衷地觉得宽慰。
“那也是多得了你的照顾,咱们里屋说话。”八仁紫收起扇子放在园中石凳上,然后拉着蝶千寻的手一同走进里屋。
“姑姑近来可好?许久没来看望你,的确是身上有事一时走不得开。”蝶千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
“这有什么,你能来,我就很高兴,喝杯茶解解渴。”八仁紫递给蝶千寻一杯茶。
“我在这儿好吃着好住着,每日弹琴练舞,日子是比神仙还快活了。倒是你,清瘦了许多。”八仁紫看着蝶千寻的脸,再摸了摸她的手臂,有些心疼地说道。
“姑姑在这儿能住得惯就好,改天我还要去多谢一下木大哥呢。”蝶千寻笑着说,她的确要去感谢木书遥对八仁紫的照顾,只可惜每次来都没见着木书遥的人影。
“你的那位木大哥行踪还挺飘忽的,那晚见过之后便没再出现,我还想是不是不欢迎我住这儿呢。”八仁紫说。
“怎么会呢,估计是忙着活儿了,况且他很喜欢到集市上听书,经常不在府里也是情有可原。”蝶千寻笑着说道,想抚平八仁紫心中的不安。
“那倒也是,我在这儿住了许久时间,什么吃的用的都不缺,每日都有专人按时供给,也算是这样了,别还以为自己在皇宫中受着千拥万簇的待遇呢!”八仁紫有些自嘲地说着。
“姑姑,那把马头琴怎么样?弹得还顺吗吗?”蝶千寻转移了话题,赶紧说起了琴的事。
“顺啊!那****晕厥了,倒是吓了我一跳,后来没事了吧?”八仁紫想起那日蝶千寻晕厥的事,现在还有些心有余悸。
“没事了,这不就想再来细听一次马头琴的琴音么。”蝶千寻微笑起来。
“好,那就再弹奏一次。”八仁紫说完站起身,到房间里取来了那把马头琴。
打开木盒,马头琴身上嵌着的那两颗红宝石即刻发出炫目夺人的光彩,映衬在了她们两人身上。
“这琴着实有些古怪呢,尤其是那两枚宝石,姑姑认为呢?”蝶千寻很想知道那两颗红宝石究竟是什么材质。
“呵呵,这倒没什么可惊奇的。这种宝石在赤狼国,可是特产之一。是一种叫‘红泪树’的树胶凝结而成,质地坚硬且色泽奇亮无比,能媲美夜明珠呢!”八仁紫说着不禁自豪起来。
“当年这也算是进贡的贡品之一,只可惜连年的风雪大灾,红泪树都已经灭绝了踪迹,再也无法采收树胶制成宝石了。”八仁紫不无可惜地说。
“那么看来这把琴也算是佳品了,价值一定不菲。”蝶千寻摸着那两颗宝石,接触后手心还隐隐发烫起来。
“算是吧,只可惜了并不是狼头琴,终究也只是一般平民货色,难登大雅之殿。”八仁紫从盒子里取出琴,用腿托住。
“姑姑今日为我弹奏什么曲子呢?”蝶千寻好奇地看着那本小书,此刻八仁紫正仔细地翻看着它。
“在找找,记得有一首曲儿很适合你,你可会跳舞?”八仁紫头也不抬地问着蝶千寻。
“跳舞?也算尚可,姑姑是想伴奏于我跳舞么?”蝶千寻说。其实她跳舞当真一般,跳得最好的还是白梨花。她那婀娜的身段跳起舞来异常柔美动人,蝶千寻是自叹不如的。
“嗯,是有这么首曲子,适合你。”八仁紫像找着什么一般,兴奋地站了起来。
“走,到园子去,我弹琴,你起舞。”说完她便一个箭步往园子走去。
蝶千寻见八仁紫这样,也只好走了出去。
八仁紫在石凳上坐好,琴也放稳妥了。她看了看蝶千寻,眼神示意她注意听。
“铮铮铮铮”。琴弦被八仁紫绷得死紧,她右手快速地拨拉着琴弦,发出了快而脆的声音。
接着如行云流水一般的音符从琴中缓缓飘出,蝶千寻侧耳细听,只觉节拍段段分明,乐感强烈,就像弹到了人心里去一样。
她闭上眼睛细细听着,过了一会身体竟自己扭动了起来!
蝶千寻仿佛看见了一大片的花海,而自己正穿梭其中,如一只蝴蝶一般贪婪地掠过每一朵盛开的花朵,然后点水一般轻轻逗留后翩翩飞走。
蝶千寻张开双臂自然而然地随着音乐节拍而舞动,轻盈、灵动,此刻的她仿若空灵仙境的仙子,挥舞着看不见的羽翼悄然飘落人世间。
她完全沉醉在花与海的意境中,幻想自己成为了蝴蝶,全然不知自己此刻正起舞着,是那般的美好。
八仁紫看着蝶千寻的舞姿,再看她那如梦似幻的表情,便知她已沉醉在音色里。她满意地看着这一切,嘴角露出了一抹浅笑。
良久,一曲罢了,八仁紫抚顺琴弦,静看蝶千寻。而蝶千寻似乎还有些沉醉未知清醒,甩着袖子仍在起舞,但很快便戛然而止了。
“你跳得很好,想怕天上的仙子看了,也会自叹不如的。”八仁紫拍手笑道。
“姑姑过奖了,我,我怎会突然起舞了,姑姑莫要取笑我。”蝶千寻被称赞有些不好意思,这全然不是自己的意思,而是被音乐带着自热而然地舞动了。
“这无需谦虚。千寻,你注定不是池中鱼,上天安排我来到你身边,定是有原因的。”八仁紫说完笑了起来。
蝶千寻看着八仁紫的表情,再听了她说的话,内心也不以为意,只道是八仁紫喜欢自己的舞姿罢了。
“怎样?再来一曲如何?”八仁紫意犹未尽的样子,试图让蝶千寻再度起舞。
“姑姑方才弹奏的是什么曲子?快中有慢,慢中却又突快,当真是变化多端,让人难以捉摸。”蝶千寻比较在意的还是曲子曲调的安排,竟能如此巧夺天工。
“曲谱里的曲子都没有名字,但却是几百年来赤狼国祖先缔造的精华。你可算是有幸,听到了皇族中人才能听见的曲子。”八仁紫眼眸含笑,蕴含无限喻意地看着蝶千寻。
“这么说来,这本曲谱乃是皇家之物咯?”蝶千寻稍显讶异,她讶异的不是自己的荣幸听见,而是这本曲谱怎会在墨千离那儿出现,又怎会被自己拾起。个中因由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