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千寻就这么眼光光地从夜晚一直到天明破晓都不曾合眼,彻底失眠了一夜。只因她还没从密室中看见的景象里恢复过来,着实是狠狠吃了一惊。
既然睡不着还不如早些起身来。这么想着,蝶千寻从床上爬起,简单梳洗后坐在了桌案前。她拿出一支细竹毛笔,轻轻旋开中部,从笔杆里抽出一小卷纸笺,然后旋好毛笔。
蝶千寻展平纸笺,用毛笔蘸了些墨,细细地写起字来。她将昨夜所见浓缩成几句话,密密麻麻写满了整张纸。写好后,她将纸笺塞回笔杆内,接下来就静待天黑,与对头人接洽了。
二更时分?回廊殿
蝶千寻在距离回廊殿不远的地方将手中的灯笼吹熄,看看四周无人,便从怀中掏出那支暗笛来。
她将笛子伸到嘴边,呼气连续吹了几下,然后停住,静观四周的变化。
可是过了良久,都不见有什么动静,周遭除了风声与虫鸣外,再无其他声响。一阵风吹来,蝶千寻忍不住觉得有些阴凉,这个回廊殿,破败而寒碜,周围连个挡风的地儿都没有,夜色中更是显得鬼影魅魅。
难道是自己没有掌握吹笛技巧的原因?蝶千寻怕是自己使用不善,于是再次吹了几下笛子。吹完后四周仍旧死一般寂静,她忍不住有些焦急起来。
忽然,她隐隐觉得身后似乎有人,正贴着她的背!蝶千寻大惊,使了轻功一个箭步弹开几步,回身直面身后来人。
只见她身后果真有一黑衣人,全身乌黑,只露出一双眼睛,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站着。
蝶千寻心悸动不已,这个人居然能毫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后,距离如此之近都让人无法察觉,她甚至不知道那个人是何时来的,若不是来人故意吐息,断然不会被人发觉。蝶千寻暗暗后怕起来,若不是一道上的人,想必自己早已魂飞天外了。
她定了定神,悄声说道:
“来人可是信使?”
只见那黑衣人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似乎要蝶千寻将信交给他。
蝶千寻见状却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太随便简单了些?
“可有信物证明?”蝶千寻只能进行再一次的询问证实。
那黑衣人见蝶千寻如此谨慎,停了一下便从怀中摸出一枚玉佩,只见上面镶了一朵白兰花。
蝶千寻就着月色一看,见的确是伯牙的信物,于是将暗藏在袖中的笔杆滑出到手里,递给了黑衣人。
黑衣人也不啰嗦,一把将笔杆扯过,继而转身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快得如同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好轻功!蝶千寻忍不住暗暗称叹,黑衣人身形手法如此之利落,武功更是不在话下,伯牙究竟还暗藏了多少好手在皇城,说实在话她是一点都不清楚。
蝶千寻回到房中,眼前不断掠过方才与黑衣人相对的场景来。照身型看,那黑衣人不免瘦弱了些,感觉像是个女子。
女子……
蝶千寻想到这,能有如此上乘轻功的除了流苏儿,她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人来了。再说流苏儿现在压根就不在皇城,所以那个黑衣人定不会是她。
那会是谁呢?
蝶千寻又是一夜无眠,辗转反侧直到东方吐白。她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有些乌黑的眼圈,无奈地轻叹一下。
正梳着头,忽然门外面却传来涩涩的一声问话:
“请问玉瑾姑娘在里面吗?”
蝶千寻一听,心下有些疑惑,什么人这么早。
她起身打开了房门,只见门外站着个青涩小婢,约莫十二三岁,很是稚嫩。她似乎很紧张,见蝶千寻打开门,手竟有些抖起来。
蝶千寻见状,不禁觉得有些可笑,自己又不是洪水猛兽,她这么害怕做什么。
“你是?”蝶千寻露出一脸讶异状,问着那青涩小婢。
“奴、奴婢是百侍房的侍婢伶春,今日是立秋,宫里上下都要喝六神滋补汤,以驱秋寒。奴婢是来给寒墨居送汤的。”那叫伶春的小婢说话都有些打结,说完还低下头不敢看蝶千寻。
蝶千寻瞥了一眼她手中提着的食盒,微笑说道:
“辛苦了,给我便好。”说完伸手去接食盒。
“不,不辛苦,应该的。”伶春说话愈发声音低下,下巴都快抵到胸口去了。
“要不要进来坐一会儿歇息一下?我看你蛮累的样子。”蝶千寻见伶春这般拘谨无比的样子,以为她新来的,怕生害臊,所以想抚慰一下她,好让她别这么紧张。
“不,不用了,奴婢告退。”伶春听了蝶千寻的话,竟好像被吓到一般,急急地小跑步离开了寒墨居。
蝶千寻摇摇头,这么小的年纪就要进宫来做苦活,实在是难为她了。
蝶千寻将食盒摆在桌子上,转身继续梳洗起来。过了一会儿梳洗完毕,她这才去打开那个食盒。
只见食盒里就只放了一碗汤,汤浓且稠,蝶千寻捧起闻了闻,只觉一股浓烈的药草味扑鼻而来,熏得她连连摆手想扑散那股刺鼻的味道。
六神滋补汤?
蝶千寻扯起嘴角冷笑一下,别当她是傻子,宫里的惯例规矩她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从未听说过立秋宫中要喝这么一碗汤水,这碗汤里定大有名堂。
蝶千寻捧着汤碗,轻轻晃了晃,再轻闻了闻,然后一甩手将碗中的汤汁全数泼向了门外!
“咯吱!”
突然一声轻响,没有逃过蝶千寻的耳朵,她大吼一句:
“谁?!”然后转身冲出房门外。
只见一个瘦弱的身影急忙闪走,但蝶千寻看了个明白,那个人正是方才送汤来的小婢,伶春。
蝶千寻无意去追,她转头望着地面上被她倒泼的汤汁,此刻竟冒起了一团团的白泡,在地上微微起了几缕红烟。
玛瑙红……
蝶千寻从刚才便闻到药汤里添加了毒药,只是不知竟是玛瑙红。这种盛产于朱雀城的毒物,竟有人想用来暗害自己,蝶千寻当下心中已明了了几分。玛瑙红是贡品,更是用于行军打仗时毒惑敌人的武器,不是一般的人能随便拿到的。
皇后,看来你是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了,蝶千寻心想。不过这种雕虫小技,难免太不上道了些。就方才那小婢的神情反应,已可知一二,只是没想到堂堂皇后竟会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蝶千寻冷哼一声,甩手转身回了房中,然后悠然喝起茶来。有本事的便放马过来吧!蝶千寻嘴角浮现一抹杀意,既然人欲犯我,我也必定犯人!
奇怪的,蝶千寻经历被投毒风波后的那晚,竟睡了个安稳大觉,第二天醒来她还舒服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墨千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但也要按期去打扫。这么想着,她便草草梳洗后往墨千离房中走去。
谁知走没几步,前方却急匆匆跑来一个宫婢,蝶千寻一看,是寒墨居的宫人。
“发生什么事了?”那名侍婢跑到蝶千寻面前停下,不住喘着粗气。
“不,不好了!瑾姑娘你快去看看!出人命了!!好吓人呀!”那侍婢脸色煞白,汗如圆豆,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什么?出什么人命了?”蝶千寻一听,顿觉有异,于是随着那名侍婢急忙往前方人群聚集的地方跑去。
才刚到花园,便远远看见了吊在大树上的一个瘦弱身体。蝶千寻眉头死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原以为是寒墨居的侍婢发生什么事情想不开自尽了,谁知走近一看才发觉不是,被吊死在树上的竟是昨日见过的那名小婢,伶春!
只见她死状甚是恐怖,眼珠迸出,舌头外咧,七窍还渗出了血。众人合力将她从树上解下,蝶千寻上前把了把她的颈脉,发现她已死去多时,应该是昨日下午便已遭难。再看她的脖子,颈骨碎裂,分明是有人先将她大力勒死之后再吊上树的。
不用问,一定是皇后下的毒手。蝶千寻暗暗咬了咬牙,皇后定是责怪伶春办事不力,所以杀人灭口的同时威胁自己,要自己看着办,喻意她皇后一只小手指便可捏死自己。好个杀鸡儆猴,一箭双雕的好办法。
蝶千寻使人弄来两床草席,正想将伶春的尸体裹了,谁知这时却浩浩荡荡涌进来一队侍卫,领头的宦官高声通报:“刑部侍郎张大人到!”
接着一位身着紫袍官服头戴乌纱帽的人走了上前,想必就是那刑部侍郎张无敌了。
“参见张大人。”一众宫人侍婢见来者乃正三品朝廷命官,都纷纷下跪问安,蝶千寻也只能跟着做了。
“咳咳,谁是玉瑾?”蝶千寻听那张大人说话,阴声细气的,再听他叫自己的名字,于是抬起头看向他。
“奴婢便是玉瑾。”说罢站了起来。
“放肆!本官何时要你起身了?目中无人,理应杖责三十。不过,本官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缉拿你的,有什么回到刑部再说!”那张大人大声呵斥着蝶千寻,仗着有皇后撑腰,气焰嚣张不说,说话音调还愈发尖刻细利。
蝶千寻一听,果然是皇后出的手,而且不会仅仅是告诫自己那么简单,现在终于要再使一手,真正来说应该是一箭三雕才对。
“不知奴婢犯了何罪,竟要劳烦皇后娘娘缉拿。”蝶千寻也不畏惧,就这么直直站立着,瞪着那张无敌说道。
“传皇后娘娘懿旨,犯婢玉瑾,以下犯上,对皇后娘娘不敬,而后更是杀人灭口,罪无可赦!”张无敌冷笑一声,宣布了蝶千寻的“罪状”。
杀人灭口?
蝶千寻看了一眼伶春的尸体,难道说伶春的死被归咎在了自己头上?
“来人呀,将犯婢玉瑾押往刑部大牢等候审讯!”张无敌手一挥,马上走上前两名铁甲侍卫,一左一右地就想钳住蝶千寻的双臂。
“慢着!凭什么让我跟你们走,若说是皇后懿旨,那可有文书证明?我是国师大人的侍婢,直属陛下管辖,那可有圣旨?见不到这些,我不服也不会相信!”蝶千寻怒目直视张无敌,话语也铿锵有力,她浑身散发的杀气使得那两个侍卫就这么呆站着,不敢上前。
“放肆!早听说过你骄横跋扈,今日一见果然是个不知高低的贱婢。后?宫之事乃皇后娘娘统管,你在后?宫随意杀人,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你抵赖!带走!”张无敌气急败坏地再一挥手,身后的几名侍卫立即高举长枪对准并包围了蝶千寻。
蝶千寻无奈,此情此景像极了澜妃那次的陷害。而这次,奕繁、流苏儿,甚至墨千离都不在宫中,这回不知道还有谁能出面救自己了。
她咬咬牙,现在起冲突无疑对自己不利。传给伯牙的讯息还尚未得到回复,墨千离的地下密室之谜也还未解开,自己是断断不能泄露会武功这件事的。
蝶千寻挺直背脊,狠狠瞪了张无敌一眼,然后随着押送的侍卫走去。
下回预告
皇后的迫害一步紧接一步,誓要蝶千寻从世上消失。蝶千寻被诬陷杀人,随时都有杀身之祸,谁能来相救?,且看下回第三十四乱宫斗·格杀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