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五十五岁大寿将举行隆重的庆祝宴会,整个皇城上下都高度重视,到处是一片忙碌的景象。三天后便是大寿当天的宴会了,时间紧迫,那些宫人侍婢们无一不忙得脚不沾地。
蝶千寻也不例外,虽说寒墨居仍旧冷清,但因别处人手不足,所以她也被调遣到别的宫里去做活儿。
她今天就被分配到众妃嫔所住的花娇苑,负责打扫地面的卫生。其实皇城内每日都有人清扫,所以地面也无太多的杂乱东西,工作倒也轻松。
蝶千寻是第一次进入花娇苑,这里住的全是一些皇帝后·宫的女人,但也只限于妃子名号之下的,如昭仪、婉仪,美人、才人、夫人等。因级别达不到拥有自己的行宫,所以只好全数住在这花娇苑内。
当然了,虽住在一个别苑,但多少还是会按级别来划分的。如昭仪那些就远比美人那些名号的待遇高,而美人那些又比夫人那些的待遇又高一些,诸如此类等等。
蝶千寻只知道要做好自己的本分,早些弄完她好回去寒墨居,这里总让她感觉不舒服。花娇苑内满是胭脂的香味,那些女人个个都衣着华丽骄奢,整日在房门处骚首弄姿,为的就是皇帝能不经意地过来时被他选中,从此一飞冲天离开这个大杂苑,成为凤凰。
蝶千寻看着那些女子,心下也不免为她们感觉可悲起来。许多女子一生大好的年华可能会全数葬送在了这里,试想一下皇帝就一个人,而后·宫三千,他又能宠幸多少个女人呢!
“哎,主子,您别瞎捣鼓了,快回去吧!”
蝶千寻正微微有些出神时,却听见旁边的厢房有人这么说了一句。
她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见一个穿着嫩粉色丝绸布料的娇俏女子,正蹒跚扶着门框,吃力地想跨出门槛到院子里来。她身后则跟着个着粉绿宫服的小婢,扶着那粉衣女子,一脸的急躁与不耐之色。
“不行,我每天都要出去的。”那粉衣女子似乎腿脚很是不灵便,试了多次仍旧无法跨出门槛,脸色也因此愈发煞白起来。
“主子,您就消停一会儿吧!”那绿衣小婢似乎有些不悦,一个劲地拽着粉衣女子的衣袖,想把她往屋内拖。
“你放开。”粉衣女子使力一挣,想挣脱小婢拉住自己衣袖的手,谁知用力过大,一个重心不稳,身体就向门外跌去!
“啊!”粉衣女子娇呼着然后半边身子摔出了门外,重重跌落地上不省人事。
蝶千寻见状,急忙扔下扫帚,奔过去扶了她一把。
“还不帮忙!”蝶千寻见那绿衣小婢竟站着不动,于是眉头皱了一下大喝她一句。
被蝶千寻喝了一句之后,绿衣小婢才不情不愿地上前来搭了一把手。两人合力将粉衣女子抬回房中,放在床上。
“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倒些水过来。”蝶千寻见绿衣小婢站着不动,于是吩咐她去倒水。
绿衣小婢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这才不情愿地慢慢踱去桌边倒了杯水过来。
蝶千寻扶起那粉衣女子,喂她喝下了一些水,然后没多久那女子便悠悠转醒了。
“呜……我这是怎么了?”女子一醒来,见自己躺在床上,脚部的疼痛也随之传来,让她低呼了一声。
“你方才重心不稳跌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蝶千寻看着她问道。
“我没事……”那粉衣女子说着就用手撑住床铺想直起身子来。
“没事那奴婢先告退了。”那绿衣小婢见女子并无大碍,看了一看就急忙想走。
“嗯……”粉衣女子无力地低声答了一句,那小婢立刻溜也似地跑了。
“这样的奴婢还真让人心寒啊。”蝶千寻冷笑着说了一句,粉衣女子却反倒淡淡开口了。
“我已经习惯了,再说跟着我这样的主子,能有什么出息,她也很无奈吧。”粉衣女子自嘲地笑了笑。
“你好生休息吧,腿脚不灵便就别贸然外出了。奴婢也还有事要忙,先告辞了。”蝶千寻见她已无大碍,于是起身便想告辞。
“哎,等等,你叫什么名字?还有谢谢你帮助了我。”粉衣女子叫住蝶千寻,真诚地对她说了句谢谢。
“无须客气,你应该是后·宫的一名主子吧,奴婢我的名字你还是别知道了,省得污了耳朵。”蝶千寻无意邀功,她觉得方才的相助只是小事一桩并不值得一提。
“不,不,我还是很感谢你。我叫碧珠,三年前入宫的,现在还只是个才人,呵呵,其实和奴婢也差不多了。”碧珠笑得哀戚,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陛下每次过来,都会去挑选那些看起来青春活泼的才人、美人来宠幸,而我,估计只能老死在这花娇苑了。”碧珠越说越伤心,泪珠成串的往下掉。
“别哭了,你还年轻,大把机会。”蝶千寻心里也挺同情碧珠,要想做皇帝身边受万千拥戴的女人,是有多么的艰难险阻。
“所以我才想趁着还有几年年轻,要尽快让陛下注意到我。”碧珠哭得鼻尖都红了,眼睛也开始肿胀起来。
“为什么就一心想要讨好皇帝呢?以你的资质完全可以在宫外找到个合心意的情郎,一起幸福地过活。”蝶千寻见她一心只想博得皇帝的青睐,心下便顿时有气。
“你不懂,如果我不是家境不好,我也不会走上入宫选妃这条路。家里还有弟妹嗷嗷待哺,父母年纪也大了,我是家里的顶梁柱,一个软弱的女人除了入宫为妃之外便是入青楼为妓,你说我该怎么选?”碧珠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泪在说到伤心处时又再一次决堤而出。
蝶千寻微微点头,的确,自己从未遇过这些事,自打她有记忆起便一直住在湄玡谷,在伯牙的保护下快乐无忧地生活。虽然是做着满手血腥杀人的活儿,但总比挨饿挨打要强多了。
“我不该这么说你。”蝶千寻递过一条手帕给碧珠。
“没关系……”碧珠嗫嚅着接过蝶千寻递来的手帕,在脸上擦拭着。
“你好好休息吧。”蝶千寻轻拍她的肩膀,然后起身走了。
碧珠看着蝶千寻走远的身影,这才慢慢停止了哭泣。
皇帝大寿眼看不到一天时间了,宫里的人都像疯了一样,个个都如千手观音一般做着各种各样的活儿,就为了那盛大的晚宴,做最精良的准备。
蝶千寻这天却乐得自在,只在寒墨居负责布置着,墨千离早交代下这里不要布置得太奢华,于是蝶千寻也只是安排人将寒墨居上下仔细打扫了一遍,然后挂上较为喜庆的红丝绦。
其实最主要的一点是,寒墨居里外的布置全由她负责,如此一来她便可以光明正大地进房间去调查了。
蝶千寻很顺利地进了墨千离房间,房内没人,就算有人她也不怕,毕竟今天是筹备皇帝大寿的日子,她等于是端正牌子进行搜索的。
她四处翻查了一下,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各处的暗角都有留心,看是否有暗门或者开关,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刚想进一步搜寻,却在转过身后大吃一惊,墨千离不知何时竟一声不发在她身后!也不知道多久了。
蝶千寻立即脸上浮现一抹甜笑,挥动手中的鸡毛掸子,随意看似认真地在打扫着桌面的物品,以混淆视听。
“大人,您回来了。”蝶千寻欠身施礼,她真的不知道墨千离到底在后面多久了,又看到多少东西。
“你在做什么?”墨千离冰冷的问话一出,蝶千寻的心立刻跳漏了一拍。
“在拂去桌面上的灰尘,就差一点儿了,很快能完成。”蝶千寻有些许的心虚,但理智告诉她一定不能慌张,得稳住。
墨千离听了,就这么静静地一句话也不发,整个空间的气氛瞬间就僵凝住了,蝶千寻背脊上已经满满沁满了冷汗,她最怕墨千离不说话的时候,有一种莫名的寒意。
“忙完就吩咐用膳吧。”最终墨千离吐出了这么一句话,然后默默到茶桌前沏起茶来。
蝶千寻内心松懈下来,赶紧将屋内里外都仔细地清扫一遍,然后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地方。
皇帝寿辰当日
寿辰当晚,漆黑的夜空被绚烂的烟火全数铺满,照得如同白昼一般。蝶千寻坐在自己的房门槛上,抬头看着那些烟火。
今天不知为何,从早上一直到现在,她都有些心绪不宁,心内燥郁,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自己搭了一下脉搏,也没觉察出有生病的迹象,但她就是感觉不舒服。
墨千离已经一早就去到金稷殿参加寿宴,蝶千寻正想借此大好良机进行全面的搜查,谁料已经去了大殿的白药这时却又折返了回来。
“白药?你怎么回来了?大人不需要伺候吗?”蝶千寻问道。
“不是,大人让我回来找你一起参加,陛下说了,诸宫诸院无论职位高低大小都必须出席,除了守卫的官兵外。”白药比划着说道。
“这……”蝶千寻脑海快速转动着,她的确不想去参加寿宴。一来可以趁无人之机进行搜查,二来皇帝的寿宴也无非是奢华至极的浮夸之宴,她讨厌那种氛围。
“我不是很舒服,就不去了吧。”蝶千寻微笑着掩饰自己的扯谎。
“不行,走吧。”白药却不依不饶,伸手拽住蝶千寻的手就往外走。
蝶千寻无奈,只好任由白药牵着自己一路走到了金稷殿外。
只见大殿中央的露台上皇帝皇后正襟危坐,台下皇亲国戚、三千妃嫔、文武百官分列两旁,再外围便是一众的官员家眷、上层名流之辈,然后才是各宫各院的侍婢宫人们,场面甚是壮观。
蝶千寻看着那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的人群就觉得头痛不已,奈何白药却似乎还想挤着往前走,到墨千离的身边去。
“那个,白药!”蝶千寻受不住,一下拨开白药的手。
“抱歉,我头有些疼,我就在这儿看着可以吗?劳烦与大人知会一声我来了。”蝶千寻皱着眉,她实在不想走得太近。
“那好吧。”白药见状,也不勉强蝶千寻了,比划了一下便越过拥挤的人群,向墨千离所在的地方走去。
蝶千寻轻呼一口气,想必今晚自己想搜查的目的是达不成了,宴会结束后定要与墨千离一道回寒墨居,于是她打定主意留下来观看寿宴。
礼炮轰鸣三声之后,寿宴正式开始了。皇帝站在高高的露台上,端起酒杯向众人示意。
“朕!今夜非常高兴!看着台下所有的人,让朕无比感慨。朕能到今日之地,全靠许许多多的能人异士相助,朕要感谢所有拥戴朕的子民们,来呀!干了杯中酒!”皇帝大声说出这么一番话,然后仰天喝干了杯中的酒。
“干!!!”众人齐声附和,声浪高得连地面都感到有些震动了。
蝶千寻内心冷哼起来,皇帝说的话还真是空泛,那么的华而不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