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羡大人思虑非常周到,让下人送来的药都拿着小葫芦细细地装了,还配着两包点心,打冷眼看,就和讨好府内哪位妈妈给孝敬的食物和酒。张大人借着催讨军粮,连日也并不离开江陵城,州牧大人似乎也没有要给的意思,于是,张大人这个蘑菇便泡得有些正大光明了,甚至有些大张旗鼓了。张大人在府中,只能在使君书房,正堂等外院走动,等闲就是外院里的住处他都不得到。每日我从外院取了东西,便偷偷送到内宅后门上,悄悄交进去,只是让我没有想到的,竟然是忻夫人身边的侍女日日来取。张大人也会偶尔捎上几对耳珰,拿来买门上的妈妈倒比金银好使,偶尔她们也会直接放了我进内宅。如此二十来天,倒也是太平无事。我的心稍稍定了一些。
府里这些天风声颇紧,京中出了一条奇闻,深受董相赏识的典军校尉曹操,为董相所喜,得以随意出入相府。谁之曹操竟是个怀有异心的主儿,怀揣利刃,在相爷熟睡中意图刺杀董相,为人喝破,竟假言进献七星宝刀得以脱身。如今气急败坏的董相将敕令下到了各州各县,明令严拿。可是袁绍将军又派来使者,言道若曹校尉借道,必与照拂,一并共邀州牧大人出兵讨贼。
这可说是按下葫芦起了瓢,长沙苏越叛乱未除,给袁术将军的粮食还在筹措,此刻袁绍将军又送来这么个消息,实在是从也为难,拒也不是。
身为刘姓宗室,董相废少帝,**汉朝宫室,民间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的了,州牧大人实在是该举兵讨伐,可是这荆州兵战力如何又不曾验证过,州牧大人历来又是个不好战的,所以对这动兵的事儿就有些迟疑。
大人们入了府,我从张大人的随从那儿取了葫芦和一包胡麻饼,又往内宅上来,和门上的妈妈们说笑了两句,又坐在门上分了妈妈们些吃食,等着忻夫人身边的侍女来。
和妈妈们一起在石礅上吃着烧饼,一个妈妈笑着调侃我,“卞女,如今你可是越发有心了,赶着整日介往内宅结交哪。”
我笑嘻嘻舔着脸,“妈妈知道,我们今儿在这府里看着风光,明儿可不知道就是什么个结果,我想着,若得哪位夫人到时候为我说上一句话,我可不这辈子都有着落了。”
妈妈夸我:“你倒是个有心的孩子”说着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你看着府里两位如夫人,那个不是咱们府里和我们一样的出身,你这小摸样又好,我看未必挣不上个如夫人的前程。”
“呀”我故作吃惊状,“我哪里还存着个奢望啊,我私心里,只望着,能被收进这内宅,或是绣房,或是厨下,有个终生的依傍就欢喜了。”
另一个老妈妈拿着烧饼边吃边发出啧啧声,仿佛是对我这个志向不老瞧不起的样子,倒是继续教育我“你花这么多心思讨内宅几位姑娘的好,你别看着这府里几位大姑娘看着有结果,可还不是再过几年要拉了出去配人,若是把你配个军士,你还不是跟着操心,整日介但仅害怕,还不如豁出去一搏,也不辜负你这个好模样。
我佯装害怕地一笑,“府里现有着几位夫人,我哪里还敢存这个心思,况且,蔡夫人来了之后治家严谨,我们这些人,只求夫人手里超生罢了,这样的心思么,是万万不敢有的。”
一个妈妈把落在手心里的芝麻用手掌接着,仰头一下子全塞进了嘴里,吃完了又用手拍打着衣裳,边拍打边说,“傻妮子,你可是太实诚了,你看这蔡夫人,才几天啊,就把咱们大人哄得团团转。”
几个妈妈一提起府内的事儿,都心下会意,竟然相视而笑,发出一串爽朗而又响亮的笑声,看来这府里的事儿,对下人而言是没有一点秘密的。蔡夫人少年进府,就是这下人也多有背后笑话的。
就在这笑声里,内宅门洞里转出几个人,皆是衣着鲜亮,人物整齐的。
门上众人一下子从刚才的说笑中安静了下来,都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是蔡夫人。
蔡夫人在门洞内拐角处恐怕是站了有一会儿了,此刻虽然竭力镇定,但脸上还是隐隐有愠色。
我心里突突突地跳个不停,此刻那个小葫芦在身上,仿佛是一柄利刃,扎着我身上。蔡夫人身边的侍女先开了口:“刚才,是谁说团团转的话的。”
几个婆子你看我,我看你,都想把事情推脱干净,可是,终有一个人要认的,最后说话那人被其他两个婆子大力推了一把,推到了前面,这个婆子一下子就吓得瘫倒在地,对着蔡夫人磕头如捣蒜,“夫人恕罪,夫人恕罪,我是猪油纸裹心,才嘴里胡喷了,我长日在门上可是勤谨地很,勤谨地很。。。。。”
蔡夫人自己只冷冷地瞧了她一眼,口也不曾开,她身边的侍女上前,“占着内宅门上,倒日日在这儿编排夫人,若是饶了你,还有没有一些尊卑上下了?
说着对着身边的几个侍女一使眼色,三四个人一涌而上,拖着那妈妈的头发,拖走了。
蔡夫人把眼光落在我身上,“怎么,这教习坊的人什么时候可以随意到这内宅门上来了?”
我咕咚一下跪倒了,斟酌着字句求饶,“夫人恕罪,是我不懂事,擅自来了内宅,夫人治家严谨,以后再不敢了。”
蔡夫人身边的丫头指着我,对蔡夫人谄媚道:“夫人,这教习坊的自然都是小妖精,不如这也拖下去打一顿,再发回教习坊,也好让他们知道夫人治家之能。”
蔡夫人看了看我,对着侍女说:“这个贱婢也是个心大的,如今便知道要结交内宅来了。”我心里一动,刚才我们说的话,蔡夫人是全听去了。蔡夫人接着道:“刚才那两个婆子赞她这张脸蛋好,我看竟是不用打,你在她这张脸上,描上朵花儿多好看。”
旁边的侍女领了命,怪笑着从头上拔下簪子,朝我过来。我反身想跑,可是又上来两个侍女,一左一右,按住了我的胳膊,我发疯一般地扭动着,试图要挣开她们,可是二对一,我的反抗只是徒劳。
在疯狂地挣扎中,我袖总藏的小葫芦掉了出来,侍女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抢在手里,拔开瓶塞闻了闻,“夫人你看,这贱婢可存着歹心哪,随身带着毒药。”
蔡夫人接过了葫芦,拔开瓶塞闻了闻,然后一脸厌恶,把东西丢回给侍女。
转头,对着我冷哼了一声,“如今,这赃证可全了。你可没得脱赖了。”
我是有些害怕的,像是被人扒光了陈列在当场,我后悔了,后悔不该答应送药涉险,现在,一切的解释都是徒劳的,蔡夫人要的,不是我这个小小的歌伎,她要的,是树立她在这内宅一言九鼎的地位,现在她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正在我绝望中,门洞里又闪出了一行人,为首的,穿着一袭紫色的齐胸襦裙,浅紫色的上衣,烟水深紫的下裙,还配着白玉的禁步,梳着灵蛇双髻,一走出来,光彩照人,将这周围的人一下子照耀得都暗淡了。
来人正是忻夫人。
忻夫人出了门洞,看了蔡夫人一眼,行了半个礼,笑道:“怎么,使君吩咐摆宴,夫人不早早去了,怎么倒在这儿和个丫头生气。”
我这才发现,两位夫人今天都是隆重打扮过的。
忻夫人看了我一眼,还不等蔡夫人说话,指着我就骂道:“我说哪,在屋里等着你送药酒来,等半晌你这小贱人也不见踪影。倒是在这儿闲磨牙。”
她看了一眼一边蔡夫人侍女洋洋得意地拿着个小葫芦,一把扯了过来,揭开盖子,咕嘟咕嘟就喝了下去。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蔡夫人都来不及阻止,忻夫人就把葫芦喝了个底朝天。待几秒之后蔡夫人明白过来,忻夫人早笑呵呵地把小葫芦在手掌中托着,对着蔡夫人,“夫人,咱们也别在这儿耽搁了,一道往前头去吧。”
忻夫人满脸挂着笑容,嘴角还有若隐若现的嘲弄,这简直把蔡夫人气得要发疯了,指着忻夫人,“你,你,你。。。。。。你竟敢包庇这个贱婢。”
忻夫人一脸茫然,问,“包庇?这丫头有又犯什么事儿了,这葫芦里不过是我和教习坊讨的他们日常使用的药酒,可是好东西哪,夫人要不要试试?”
忻夫人的态度三分玩笑,七分戏谑,更把蔡夫人激得柳叶眉倒树,待要发作,们里又出来一拨人,却是清夫人。
她显然也是精心装扮过的,并没有因为有身孕而显出颓唐,反而,因为身孕更现出了一股子说不出的妩媚。
清夫人被人搀着走下台阶,众人纷纷避让,她见了蔡夫人施了半礼,看看蔡夫人,又看看忻夫人,“怎么,不是说前边摆宴么,怎么倒在这儿站住了。”
忻夫人急忙拉着清夫人,“来来来,清妹妹最知道这是什么了,我才说与夫人听,夫人还不信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