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贱货！你娘当年怎么没把你给溺死在尿痛里！”夏金花撸起袖子就要冲上楼去干仗。百合等人一把将夏金花拉住。
“呀，来啊！来打我啊！我看谁敢动我一个手指头！你们这群老丑货，我懒得给你们计较！反正我就要走了！你们这群老掉渣没人要的贱货，等着喝西北风吧！”
小桂花砰一声关上窗户。
夏金花、百合等女人顿时慌了神，全都围在苏珠珠身边追问。“珠珠，怎么回事？”
“小桂花要去哪里？”
“是有人要赎她吗？”
“多少赎身银子？”
苏珠珠长叹了口气。“要是被客人赎走了，那是她的命好！倒也罢了。她是要去春满园！”
“什么？”
夏雷坐在房门口，望着院子里慌了神的女人们，陷入了沉思。
在夏金花她们年轻的时候，倚翠轩曾经火红过。
那时候这院子有三四十个美貌如花的女子，生意兴隆歌舞升平。十几年过去了。死的死，走的走，还剩下夏金花她们八个。
但她们都过了三十岁，几乎没了市场。给客人端茶送水，偶尔都会被嫌恶。她们的责任主要是教养下一辈，给年轻姑娘们梳洗打扮收拾房间。
在她们之上，还有四个年龄过了五十全无经济来源白发苍苍的老花娘。
倚翠轩这样的行当，不可能不培养接继者。除了牙妹，院子里还养着十四个的水灵小丫头。这些姑娘太小，不能接客。
再除掉夏雷、小狗子等俩男的，真正“上班”的总共就十三个。这其中也是参差不齐。
原本当初苏珠珠她们培养的时候，是每个人都带了几个小丫头出来的，但这几年倚翠轩风水好。
来个客人看上一个，给赎走一个。又来一客人又看上一个，又给赎走一个……去年强盗进城，又给抢走几个。
剩下的，除了小桂花，其他的，虽有几分姿色，但离花魁需要的模子还差得远。
要是小桂花走了，倚翠轩就算仗着老底子能支撑个一年半载。
但看看那几个小的。十一岁的如意呆瓜似的，一点不灵气。十岁的翡翠倒是生了一双水媚眼，天生是个小妖精。
但她是一位大人物预定了的，人家说了，等翡翠十五岁，他会来接她走。其间不准她接客！
小姑娘们穿着睡衣光着脚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们感觉到了紧张气氛，很是不安。
年轻的姑娘中，有不忿的，踢着小桂花的房门，破口大骂。有慌乱的，哭泣着哀求小桂花不要走。也有那异想天开的，盘算着小桂花走了，自己是不是可以顶下花魁的角儿。
倚翠轩里哭声、骂声、喊声，交织在一起。
廊檐下，夏雷抱着头，为女人们产生的高分贝的噪音而痛苦。俗话说，两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这院子里几十个女人，上万字鸭子啊！夏雷走到苏珠珠背后，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珠珠姨妈，借一步说话！”
苏珠珠紧皱着眉，看了一眼夏雷，说道：“雷子，这时节了，你就别添乱了。”
全场人中，也只有苏珠珠一个人清楚，无论大家骂也好劝也好，小桂花是走定了。苏珠珠愁的是没有了花魁的倚翠轩该如何在蒲林镇立足。
夏雷执意地偏偏头，示意苏珠珠跟他过去。
苏珠珠本待不想理他，但见夏雷神情认真，不像平常嬉皮笑脸无赖模样，低叹了口气，心道自己留在这里也是无用，就跟夏雷走一遭，倒有看看这小子是不是稍稍长进了。
夏雷和苏珠珠一前一后进了院子里最偏僻的一个房间。关好房门。
坐定。夏雷问道：“珠珠姨妈，小桂花要走的事，大老爷知道了吗？”
大老爷是指的倚翠轩的幕后老板。具体大老爷是何模样，夏雷并不清楚。只有掌院苏珠珠才有资格见大老爷。
苏珠珠微微一错愕，她显然没想到夏雷能想到这一节。苏珠珠点了点头。“我早上起来才收到的通知。大老爷昨晚与春满园的老爷打赌输了，把小桂花输给春满园了。大老爷糊涂啊！”
苏珠珠一手捂心，忧心忡忡。“春满园想挖小桂花过去已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摆明是他们下套给大老爷钻！”
夏雷略点了下头。“珠珠姨妈，我们倚翠轩若是人气散了，生意没了，不能给大老爷赚钱了，会如何？”
苏珠珠陡然一惊，怔怔地看了夏雷一会儿，忽然，两行泪水簌簌奔流而下。
夏雷继续说道：“大老爷不会拿钱养没用的人。到那时，便是卖的卖，遣的遣吧？我年轻力壮，大概会被卖去别人家做苦工？我娘年纪大了，或许廉价一点卖去为奴，或者就打发给某个有点小功劳的仆人当老婆？”
苏珠珠紧紧捂住了嘴，泪如泉涌。
“我可能一辈子都见不着我娘，见不着珠珠姨妈你们了，对吗？”
“你不要说了！”苏珠珠呜咽着，使劲摇头。
“我是个男人！我不能让我娘被人卖来卖去！我不能让她做一辈子花娘！”夏雷没有停止，他近乎是在自言自语。
“我要给我娘赎身！我要让她过上好日子！让珠珠姨妈、百合姨妈，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
苏珠珠低泣着，哭得更凶。
夏雷坚定地看着苏珠珠。“珠珠姨妈，首先，我们不能让倚翠轩倒掉！”
苏珠珠点了点头，继而又用力摇了摇头。“没有办法了。院子里稍稍有点起色的姑娘，都让人给赎走了。小桂花是最后一个了。她这一走，倚翠轩便被掏空了。大老爷他……他好糊涂啊！”
院子里的花娘要被赎身，若是大老爷不点头，别人给多少钱，也断然是行不通的。
这是个并不高明的局。用两三年的时间，把倚翠轩拿得出手的花娘都挖走。倚翠轩自然而然就衰败了。
“珠珠姨妈，让我做剩下那十二个姑娘的经纪人，把她们交给我来打造。由我来捧红她们！”夏雷忽然紧紧捏住苏珠珠的肩膀。
苏珠珠吃痛，挣扎了一下。“经纪人？什么经纪人？你能她们捧红？”夏雷的意思，苏珠珠是大致懂了！
夏雷没管苏珠珠的新名词的疑惑，他用力点了下头。“对！我能捧红她们！不过，我有个条件，我带的姑娘，必须得完完全全听命于我一个人。我对她们有任意处罚的权利。而且，她们收入的一半得归我个人。”夏雷可不想白为她们操劳，他得攒钱给老妈赎身。
“夏雷，这是妈妈做的事。”
“那你就当我是她们的妈妈。”夏雷脱口道。他不指望苏珠珠现在就理解什么叫经纪人。她早晚会懂的。
“可是……大老爷他……”苏珠珠依旧很迟疑。
夏雷道：“珠珠姨妈，你答应我吧！”
苏珠珠努力摇头。“不！夏雷，你不适合做这个。即便是你娘，我，还有你百合姨妈，带了这么多姑娘，也没有办法保证把所有的姑娘都带好。她们能不能成，还得看她们自己的缘法。”苏珠珠觉得夏雷是在说大话了。
她推开夏雷的手，站了起来。“雷子，你好好研究琴艺吧。做乐师，才是你最好的出路。”
噗通，夏雷给苏珠珠跪下了。“珠珠姨妈，答应我，请你一定答应我。若是你不信，就先交两个姑娘给我，让我试试。我一定会把她们捧红的！”
苏珠珠失望地摇着头。“雷子，你若是想要姑娘，我可以让她们来陪你。反正大家都要散了。就当最后疯狂一次好了。”
夏雷知道苏珠珠误会他假公济私，但此时却不是辩驳这些的时候。
“既然大家都要散了，你为何不肯把人交给我，让我试试？就算我失败了，你就当是我骗了两个姑娘去玩乐了。若是我成功了，倚翠轩保住了，我们大家能够不分开，又能过上好日子，难道不好吗？”
苏珠珠低下头，轻轻抚弄了下夏雷额前的头发，噙着泪花儿。她沉思良久，低声说：“我就把蒲苇和小盼交给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