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也不管刚刚还凶神恶煞地冲过来,此时就变孙子跪在地下嗷嗷叫疼的瘦小男人,径直走到还躺在地上,依旧汗流不止的女人。
这次没人阻拦她了,只见她蹲下身去,摸了摸女人的脉,便二话不说地奔了出去。
紫苏这一举动,真真儿的把大家吓楞了!
大夫跑了!这是什么情况?
病情太严重了,没法儿治了?
陆商也很是纳闷,也上前去摸了那女人的脉。
这不摸倒好,一摸陆商的脸色都变了—这脉像,这状况,看来这女人,恐怕命不久已!
女人的众位家人,眼看着摸了这女人的脉后,一个大夫跑了,一个刚刚那种场面脸色也变的大夫,现在脸色难看,都知道情况不好,开始哭豪了起来——
“我的婆娘啊!你不能就这么的没了啊!我和浩儿该怎么办啊!”九尺黑汉子第一个跪在地上,拍着女人的脸,嚎了起来。
“老幺啊!你可不能走的这么早啊!我们就你一个闺女啊。。。你走了,让我们老两口怎么活啊!”一个老妪,扶着一个老叟,齐齐地摸眼泪。
两个老人刚说完,女人那些刚刚还要砸医馆的哥哥们,此时都扔了手中的家伙,神色哀伤的,上前摇着妹妹。
“丫头,丫头!别玩儿了!没看见爹娘已经伤心了吗?”
“小妹,快醒醒吧,要不,爹娘和浩儿,都要活不下去了!”
“娘。。娘。。不要丢下浩儿。。。不要丢下浩儿。。。
这时人们才注意到,九尺汉子身后,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神色怯怯的男孩儿,窝在
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中间,捡了女人的手,一下一下地摇着。
声音中的哀切,让人心碎。
突然,男孩走到陆商的面前,扑通地跪了下去,紧接着,就“咚咚咚”地磕头。
“求您救救娘亲吧!。。。。求您救救娘亲吧!。。。。。浩儿给您磕头了!”男孩儿呜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
那叫浩儿的男孩儿,一遍又一遍的把额头狠狠的撞到陆商脚前的石砖地上,震得砰砰作响。
只几下,便让男孩儿额头稚嫩的皮肤,开了朵鲜艳的血花。
突然的情况,让陆商放弃了和那穿暗红色猎装男人的对峙。
转眼,他便看到那男孩儿的额头。
一时间,他觉得,这世界只剩下他,和蜷缩在脚下的男孩儿。
那般的红色,刺伤了他的双眼,那般的话语,一遍又一遍的,打在了他的心里。
眼前的这一切,是如此的熟悉——
在那富丽堂皇的屋子里,雕龙画凤的大床边,一个身着华服,年纪亦是七八岁的男孩儿,蜷缩在一个男人的脚下,也是这般,一遍又一遍的,把额头狠狠地撞到浅色的理石上,起来,再撞,起来,再撞!
顷刻,浅色理石上,便多了一朵,又一朵的红花。
“求您救救娘亲吧!求求您了!”。。。。。。
连嘴里说的,也是这般的相像!
那男人,只是负手而立,看向华床之上的女人,神色,极其复杂。
“乒!”
男人脚下的大理石裂开了,发出细碎的声音。
而男人,这才闻声回神。。。。。。
谁尝过,那般磕头的滋味儿?陆商心里苦笑道,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似乎,感觉到那里刚刚疼了一下。
再看那男孩儿,眼神坚毅,和自己当年,如出一辙。
陆商一把拉起了男孩儿。
“大夫,您肯救我娘了吗?”浩儿睁着小鹿一般纯真的大眼睛,虽然脸边还挂着泪水,却喜笑颜开的,问向陆商。
听闻这话,陆商有点儿犹豫了。眼下的状况,他也觉得棘手,若是师傅在的话,或许有几分的希望。。。。。。
正当陆商陷入深思中时,门口响起了紫苏的声音——
“让一让,让一让!江湖救急,人命关天!”
待拎了个袋子的紫苏在大堂内站定,看着这群哭天抢地,摇着担架上女人的人们,瞬间怒气上升,二话不说就开始发飙:
“喂喂喂!病人家属!干嘛哪?人还没死哪!再摇就被你们给摇死了!快快快,闪开!”
众家属看着紫苏这个架势,都迷糊了,都一一让开。
紫苏上前,把东西轻轻地放到地上,摸了一把女人的脉,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时间还够。”
回头,又对家属说道:“扶花堂人手不够,从现在开始,想要她活命的,就上前一步,两个时辰内,都得听我的!”
大家一听,这人还有救,顿时都露出惊喜的神色,纷纷上前一步。
紫苏见状,也不客气。一时间,只听得见紫苏语速极快,却有条不紊又清晰地吩咐声——
“你你,还有你,把她抬到堂后面的病床上去!你,把药罐子里的人参拎出来,拿你别在腰后面的菜刀切成片儿!别藏了,我早看见了,哪儿那么多废话,别解释了,快去!还有你!会煎药不?好,拿着药罐子,跟着切人参的那个,他切完了,你就在一边把药给煎上!陆商,去找点儿附子,扔那个药罐子里,再把后院儿的酔千里搬到厨房里!”
吩咐完后,紫苏便拎起刚刚放在地下的袋子,快步走到后院,奔着厨房去了。
众人忙完了紫苏的吩咐,也好奇地跟着紫苏来到了后院。
只见紫苏先烧上一大锅的水,然后才把袋子里的物件一一掏出。
一个麦管,一个鱼鳔,一根羊肠,一团棉线,一根看起来有点儿奇怪的针。
众人看到后,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他们的用处——难道,这女大夫,是想拿这些个东西救人?
紫苏也不管众人,自顾自地捋顺着羊肠,又拿起鱼鳔翻来覆去地看着,放下鱼鳔,又拿起了麦管和针,竖着对着阳光迷着眼睛看了又看。
待水烧得翻滚时,紫苏便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全扔进了锅里,还扔了把铁剪子进去,又在锅边儿立了一双筷子。
而后,又径直地拿了一坛子酔千里,找了几只碗,满上。
众人更糊涂了,难道,这大夫是想把大家灌醉了再救人?
突然,只听紫苏“哎呀”一声,把众人的小胃口又提起来了。
“谁家里有新棉花,给我拿点儿来?越快越好!”紫苏对好奇的观众问道。
“我家有我家有!”
“我家也有,我去拿!我家离得近!”
顷刻,新棉花取来了,紫苏快速的一一揉成元宵大小,扔进了装满酒的碗里。然后,看了眼在锅里煮了好一会儿的东西后,就用锅边儿的筷子,先捞起来铁剪子,晾在了一边,再捡起在锅里煮了好一会儿的东西后,都泡在了几个装满酒的碗里。
扔下筷子,紫苏便用酔千里细细的洗了手,又拿起剪子,用酒碗里的棉球擦了擦前段,便拎出棉线,剪了三段。
放下剪子,又拿起针,那支奇怪的针和羊肠。紫苏先把羊肠的一端套在了针的一端,留出一半的针在外面,然后就拿起棉线,一圈又一圈的,细细地绕在了套有羊肠的那一端的针上,直到缠得看不到羊肠了,紫苏才满意地打了个死结。然后又拿起麦秆,照着同样的方法,把羊肠的另一端固定在麦秆上。
做完了这些,已经有半个时辰过去了。
紫苏累得满头大汗,却也依旧很亢奋的样子。“药煎好了吗?”紫苏问道
“早就煎好了。”只听陆商说道:“晾了好一会儿了。”说罢就端了个碗过来。
紫苏见后大喜,拿起鱼鳔,挤出里面的酒液,又仔细的把碗里微微偏黄的液体灌了进去,插上麦秆,又拿棉线快速地缠绕后,打了个活结。
做好这一切后,紫苏便一手鱼鳔一手针地拿起这众人眼里“很奇怪”的东西,要拎到前堂。
刚走了几步,紫苏就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她猛地向后一转,把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众人吓了一跳,也猛地止住了脚步。
紫苏快速地看了一圈,终于把目光落在走在最后,因为一直不知道做什么,而显得有点儿尴尬的九尺汉子。
紫苏眼睛一亮,便对九尺汉子说道:“个儿最高的那个!哎呀,别看别人了,还有谁比你更高呀?过来过来,这活儿非你不可~”
憨厚的汉子一听,有“非他不可”的事情做,顿时兴奋地走了过来。
不久,在紫苏的“指导”下,九尺汉子才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个“活体架子”。
“哎呀,这个不是这么托着的,你得这么拿着,然后再这样。哎!你不能这样用力!你看,水都开始流出来了!”
和九尺汉子比,紫苏实在是太矮了,九尺汉子稍微的抬抬胳膊,紫苏就得跳着脚教学。就算如此,紫苏依旧一直的在教着,她不会放过现在的一分一秒。
就这样,从后院到前堂不远的距离,一群人一边看着紫苏和九尺汉子的“技术指导”,一边儿满头黑线地走着。
病床上,女人依旧很虚弱。紫苏让一个男人拍打了好一阵子,才找到了手背上的血管。
沾满酒的棉球细细的擦了又擦女人的手背,紫苏握紧还在滴水的针,一气呵成的扎了进去,又找了个手轻的女人,轻轻地按着针口,好不让它移动。
回头又嘱咐了几遍九尺汉子,紫苏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
而床上的女人,这会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