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王知县好面子,严令禁止身边的人把他强娶民女不成的事情起因经过结果传出去,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不要说知县府上这样人多口杂,人心不一的地方。
不久,镇上人人都在传言,扶花堂的紫苏,是个聪明的善人,能把驿马镇地头蛇王有富耍得团团转,最后还不了了之。当王有富知道了这些传言后,心中更恨紫苏,这是后话了。
而扶花堂门前,现在是车如流水马如龙。驿马镇的乡里乡亲都知道了扶花堂和扶花堂里的紫苏,更知道了她是个好心的,便纷纷好奇地来观摩。更有人翻出了扶花堂前段时间免费为红厢院的姑娘们诊病,让红厢院里的姑娘一时间变得如花似玉,生意也火红了好久。后又为众位良家驻颜,挽回各家男人飘荡在外的心。
所以,穷苦人把紫苏当做“活菩萨”,良家妇女把紫苏当做“可以挽回丈夫的心的人”,而青楼的姑娘则把紫苏当做“让自己翻身的人”。
不过,紫苏没想到,驿马镇的穷苦百姓有这么多。
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双目无光地来到扶花堂,只在见到紫苏的时候,才会目光露出一点点希翼之火。
紫苏面对这么多的病人,早已忙不过来。她在学校学的,是中医全科,而此时,但凡与妇科病有关的,都让他们去找陆商这个只看妇科疾的医生,这样,也好给患有其他疾病的病人腾出时间尽快医治。
陆商看着这些百姓,不禁皱紧了眉头,随即向眼前,因为常年营养不良而不孕的女人问道:“你们都住在哪里?以什么为生?”
“大夫,我们是这镇子周边种田的农民,以种田为生。”
又是种田的农民,陆商沉下脸色,继续问道:“既然你们有田,为何能落到如此地步?”
“我们每年种出来的粮食,大多都缴税了。”女子貌似想到了什么,一副很无力的样子。
而排在女子后面的大娘,听见女子和陆商的对话,插了一句:“这还算好的那,要是遇到天灾人祸,我们还得倒贴银子。”
“倒贴银子?我记得纳税都是按当年收成的百分比上缴即可,怎么会有倒贴一说?”陆商不解。
“那是别的地方,我们驿马镇自从王知县上任,就把纳税的规矩改了,每年不但得纳收成税,还要纳管理税,水流税,人口税。。。。。”
大娘说起税来,就没停过嘴,一一把众多税收都解释了一遍。
这时候,一边同样情况惨淡的患者,因着大娘起的头,也同样的诉起苦来。
原来,驿马镇自王知县上任后,不但农民被增税,还有很多手艺人,小贩等等,都众多的税收,失去了原本安逸的生活,变成了每日为税收奔命的可怜人,同时掏空了多年的积蓄。每天都压抑在穷苦的生活中的众人,越说越兴奋,到后来,原本很安静的扶花堂,变成了一群人愤怒抱怨的绝佳场所。
听了这些人七嘴八舌的抱怨,陆商的脸色越来越差,内心再也淡定不了了。众人只觉得一股强大的气息,从陆商的身上排山倒海般的散发出来,在扶花堂内形成一股强大的气流,桌子上写好药方的纸,刚刚被拿出来的草药,都被这股强大的气流卷起,在空中盘旋。这一切,让刚刚还或喋喋不休、或窃窃私语、或愤慨、或悲伤的众人,说不出话来,只愣愣地看着陆商。
而此时的陆商,原本俏皮狡猾的狐狸眼,此时变成冷峻的丹凤眼,刚刚还温和的脸色,此时变得铁青,刚刚还被悠闲地扇着的扇子,此时已经粉身粹骨。
烈宇楼被前堂突然旋起的气息惊倒,急匆匆的赶过来,却发现一群人似惊呆了的鹌鹑一般地盯着陆商,还有一屋子浮在空中的狼藉。
“收……收收你的气息。这一屋子都是没有武功的人,你这样会伤及无辜的!”
烈宇楼也有些吃力地躲过飞旋越来越快的物品,抗拒着陆商身周的压力。此时,能浮在空中的不止刚刚那些质地轻便的东西,甚至连铜称镇纸这些,也颤颤抖抖的被带了起来。
看到自己的话并没有起到作用,烈宇楼不气馁:“紫苏也在这里!”
听到“紫苏”二字,陆商突然被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因为情绪波动,外放了过的的内力,一屋子的人,除了烈宇楼,都处在苦不堪言的情况。他连忙收回外放的内力,这才让泰山压顶般的众人,长舒一口气。
陆商转头看向紫苏,发觉她并无大碍,这才让陆商自责的心稍安。接着他站起来,看着已经排到门外很远的看病队伍,大声宣布——
“从即日起,赋重税之人,来扶花堂诊病,诊金药费也一律全免!”
人群里一阵阵的欢呼,却刺痛了陆商的心。
目前我能为你们做的,只有这些,不过以后嘛……陆商看向知县府的方向,眯起的眼睛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
当天晚上,紫苏数着扶花堂全部家当,就开始犯愁——自陆商宣布赋重税之人看病买药费用全免以后,只半天的时间,他们刚刚赞起来点儿的银子,十分就用去了三分。不肖两天的时间,估计住在扶花堂里的这六个人,就可以去喝西北风了。
在一边收拾屋子的锦染,见紫苏对着账簿和一小包银子唉声叹气,便悄声地离开屋子。
“什么事情愁成这样?在院子里就能听到你的叹息了。”陆商又不请自来地站在了紫苏的屋子里。
“呐,你自己看。”紫苏托着腮,小脸皱成苦瓜样儿,把账簿递给陆商。
陆商拿着账簿,只看了两眼,便也皱起了眉头。
“真没想到,驿马镇受害的百姓有这么多。”陆商自言自语道。
“大哥……照眼下的情况,三天后我们六个就得喝西北风了,先想想我们的温饱问题好不?”紫苏翻着白眼没好气说道。
陆商听罢,默不作声。能让百姓过上幸福安稳的日子,是他从小的梦想,可现在就有一群吃不饱穿不暖的百姓,就在近处,让他如何能不愤怒?愤怒的同时,也悲从心生。若自己登上那个位子,这些百姓所受过的苦,一定会从他知道的那一刻开始停止!
不过钱财的问题……陆商苦笑,若不是想演得真实一点,现在还用得着为这个苦恼吗?再抬头看向紫苏,心里一阵愧疚。自从驿马山救下她,没少让她遭罪,而眼下,更是要连温饱都不能保证了。
把她带在身边,而不是送回白家,自己真的做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