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杜维随手将手机丢在旁边的沙发上，整个人则躺靠进沙发里。
大厅里绑着四个人，除了唐海的老婆外，还有他五岁的女儿和三岁的儿子。
唐海看上去是一个五大三粗的人，脸上的刀疤以及恶狠狠的眼神，很容易就让人将他和黑社会挂钩，当然，他也的确是一个黑社会份子。
此刻的他，正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杜维。
边上，唐海的老婆正苦苦哀求，两个孩子也止不住哭闹，唐海不耐烦的大声骂道：“你们都******给我消停点。”
老婆暂时停了嘴，孩子也止了哭，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你这个畜生，要不是你干的好事，咱们家能有今天？”唐海的老婆破口大骂。絮絮叨叨的骂个没完。
但下一刻，唐海却疯狂的大叫起来：“我干的好事？要不是我干的好事，你们能有现在生活？能有这房子住？出门能有街坊奉承？啊，你们说啊！”
“我……”憋了半天，唐妻说不出话来，干脆晕了过去。
躺靠在沙发里的杜维看着一家子的闹腾，眉头轻轻皱起。
思考了一会，在心里暗暗叹气杜维抬头看着唐海，说：“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想做什么。”
唐海惨笑：“如果我还猜不出你是谁，那我这些年在道上算白混了，说吧，你让我活到现在，想要达成什么目的？”
杜维继续看着唐海说：“待会警察会来，应该还有新闻直播车，我想要扳倒在你们背后的保护伞，条件是放过你的妻儿。”
“真的？”
“真的。”杜维点头说道：“我没有必要骗一个快要死的死人。”
唐海眉角狠狠的抽搐了下，动了动嘴皮子，却没有说出什么。
……
过了不久，窗外传来刺耳的警铃以及刹车声，一队队武警从警车上下来疏散围观的群众，几个狙击手开始用专业的眼光寻找狙击位置。一名拿着喇叭的警员如电影里场景一般开始喊话：“里面的人听着……”
可还没等这名警员喊完话，一个挑开窗帘，显露出来的喇叭同样开始喊话：“闭嘴，让方队长进来说话，记住只能他一个人，如果你们不想看到一场爆炸的话。”
那喊话的警员见对方竟然也伸出个喇叭，不由得愣了一下，不自觉的喃喃道：“这也太嚣张了点吧…”
随后他脑门被拍了一下，转头看去，连忙低声说道：“队长，你来吧？”
方耀华狠狠的吸了口烟，然后将烟蒂丢在地上，碾上几脚，这才接过警员手里递过来的喇叭喊话：“我是方耀华…。”
可不等方耀华喊完话，对面喇叭传出的声音打断了他：“进来谈谈，门没锁。”
无奈的叹了口气，方耀华将手里的喇叭从新递给警员手中，准备按照对方的要求做。
边上那名警员迟疑的接过喇叭，担忧的说：“队长，不…好吧？”
方耀华瞪了警员一眼，说：“有什么好不好的，一只秋后的蚂蚱，还能飞上天不成。”
警员没有接话，倒是一旁的徐文辉皱下眉头说：“穿件防弹衣，最好带把枪见机行事。”
方耀华点了下头，穿上防弹衣后，径直走进别墅。
当推开房门时，首先看到的是坐在沙发上的杜维。沙发边上，是被捆成粽子一般的唐海一家，而两者中间的事物，让刚走进房门的方耀华心头狠狠的抽搐一下。
两个煤气瓶罐，还有一大包用油纸包裹的事物。
似乎怕发生意外，杜维笑了笑说：“两个煤气瓶，一只刚用了一半，一只是满的，还有大概十公斤的黑火药，里面掺了大概一公斤的碎铁片、铁钉之类的玩意。”
听到杜维的介绍，方耀华的脸一下子凝重，他抬头看着杜维说：“你哪里弄来的这东西？”
杜维没有抬头，伸手拿起边上一只连着导线的圆珠笔按下笔帽后，像是自言自语：“我曾经在烟花爆竹厂工作过一段时间。”
方耀华沉默的看着他。
“你知道的，在那种地方，每天少量弄一点的话，很少有人能发觉的。”抬起头来，杜维微笑看着方耀华。
“怎么触发的？”
杜维扬了扬手里的圆珠笔说：“知道圆珠笔的工作原理吗？”
似乎怕对方不明白，杜维拿起边上的另一只笔，按了几下伸缩开关示意：“就这么简单，不过费了我不少功夫。”
“妈的，我讨厌圆珠笔。”方耀华忍不住说了一句违心的话。
同时，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子今儿个就没打算活着走出这栋别墅。
“我想，你该出去叫新闻记者进来工作了，当然，你最好还是提醒下那些狙击手，顺便叫上消防队。”杜维丢出一只圆珠笔提醒道，然后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调整起电视频道。
方耀华几乎是落魄的走出别墅，他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情况，一个罪犯竟然指挥起警察办事，这世界难道疯了吗？
世界没有疯，只是他接受不了而已。
他看着迎过来的徐文辉以及几名省厅下来的警监警督说：“把狙击手都撤了，顺便疏散方圆五百米内的所有住户，然后通知市电视台的直播车和消防队过来。”
“这不可能！”
几乎是方耀华的声音落下，几个不和谐的声音同时响起。
“不可能也得可能。”方耀华几乎发狂的喊：“里面有两个液化气罐，十公斤黑火药，圆珠笔触发。”
他便说边按着圆珠笔示范：“就是这样，只要一松手，这栋别墅就得上天，附近十几户住户都他妈跟着遭殃，妈的，那小子就没打算活着走出这栋别墅！”
……
没有让杜维等多久，当方耀华再次走进别墅的门时，身边跟着三个人，一个美女记者，一个摄影师，以及一个谈判专家，当然，他的身份现在是一名律师。
相对于方耀华以及谈判专家的冷静，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的美女记者表现出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方耀华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带枪，说：“这位是赵明律师所的赵律师，专门为你请的，而这位是韩记者，你的要求可以跟她…。”
“能直播吗？”杜维没等方耀华说完，便打断问。
美女记者摇了下头：“我们能来拍摄就已经违反规定了。”
叹了口气，杜维知道，是自己太天真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说：“我不需要律师，今天我也没打算活着走出这里，让你们来，只不过是想借你们的手，揭露一些东西而已，好了，韩记者，可以开始了。”
当摄影师伸出手指示意时，杜维将目光看向唐海说：“你跟郑明德是什么关系？”
唐海目光有些挣扎，不过在看到一旁的孩子目光有一瞬的柔和后，他咬了咬牙：“我是从事贩毒的，郑明德为我提供出货场所。”
“那张怀民呢？”
“合伙人，他爸是分管海关商贸的副市长。”
“也就是说，他充当你的保护伞？”
“是。”
为了不让一家子为他陪葬，唐海说的话并没有太多隐瞒，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他接着说：“在他的保护下，我们的生意越做越大，但主要场所还是在明德酒家。”
“除了这些，你们还做过些什么？”
唐海呵呵的笑了起来，面目有些狰狞：“男人有了钱还能干什么？除了买车买房养孩子，就剩下玩女人了……”
说着说着，唐海忽然把目光转向那姓韩的记者，侵略性十足的上下扫着，直到对方怒目相视时，才说：“恩，身材挺不错的，还是处女，之前没碰到你，可惜了。”
“你这混蛋！”
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美女记者将手上的话筒整个砸向唐海。
而一旁的杜维忽然一脚踢在唐海肚子上，然后迅速转身盯着作势欲扑的方耀华：“退回去，立刻，马上！”
方耀华连忙举起双手，尽量放缓语气说：“好好，别紧张，放松点…我后退，我后退…”
杜维一边警惕看着方耀华几人后退，阴沉着脸警告：“别耍花招，不然我会让你全家为你的愚蠢陪葬。”
算计破产唐海的脸上出现一抹失望的表情，叹了口气继续说：“一开始，我们也很满足这样的生活，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了一年多。”
“随着时间渐渐冲淡这种感受，我们渐渐的不满足于现状，可一直没有办法解决，一直到有一天，我从电视上看到一篇报道，是一篇关于教师强/奸女学生的报道…”
“所以你们就把目光转向学校的学生。”
杜维用肯定的语气说着，牙齿却咬得咯吱作响，脸庞也开始扭曲狰狞。
到了此时，现场的其余人除了震惊外，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
“呵呵。”唐海有些干哑的笑着：“一开始，我们还会用钱去打动一些家里穷身上没钱的女孩子，可是我们并不满足这样，太无趣了。”
“于是你们采用了暴力手段？”方耀华握紧拳头咬着牙问。
对，没错……她们挣扎的样子真的很美妙…”
“……
“印象最深刻，是有个叫杜海月的女学，我们五个…”
“已经……够了。”
“咔！”
似乎不愿意被揭开疮疤，杜维一脚狠狠落在唐海脸颊，骨头断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清晰可辨。
腮部撞在地上的唐海，咳出一口血水，血里还带着几颗碎牙。
他的下巴完全脱臼，再也没办法说话。
大厅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摄像机机械的工作声音几乎可闻。
一旁的美女记者和摄影师脸上表情早已经变得呆滞，就象石化的雕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方耀华动了下嘴唇，可最终没有说出什么，在这事情面前，语言已经显得苍白。
时间一直过了很久，渐渐平复下来的杜维打破短暂的沉寂：“方队长，韩记者，我希望这个片子能够在电视台播出，算是遗言吧…”
“至于他们…”
紧了紧拳头，随后松开，反复几次后，杜维才说：“除了这个畜生，其他人你们都可以带出去了。”
“不要这…。”
显然想说些什么，美女记者颤着嗓子，最终却没有说完这句话。
摇了摇头，杜维忽然笑了出来，笑得有些灿烂，充满阳光的气息。忽然让几人心头冒出：他根本就不应该是一个杀人犯的念头。
但可惜，他是。
而且杀的不止一个！
“你是想说相信政府吗？”
杜维看着对方干净的眼睛，讪讪的笑了笑：“过失杀人和预谋杀人，你应该能分得清的，更何况我杀的还不止一个，今天之所以惊动你们来，主要是那畜生我扳不动，需要你们帮助。”
畜生指的是谁，方耀华心里清楚。
……
……
一年后。
方耀华捧着花来到阳山公墓。
他站在两座无主的墓碑前，放下手里的花，然后烧了些纸钱。
在烧纸钱的时候，方耀华对着墓碑上的照片絮絮叨叨的说：“张副市长已经被双规了，很快就会被起诉，那些地痞流氓也被抓了一大堆，XM市的治安太平了很多。杜维兄弟，我猜你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很开心吧。”
抓了抓脑勺，似乎犹豫了下，但方耀华继续说：“还有啊，得益于你，我也快要调任到省厅，以后可能很难有机会再来看你了，你不会怪我不仗义吧…”
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方耀华起身离开，在走到墓园门口时候，很凑巧的碰到当初的那名美女记者，而对方也看到了他。
打完招呼，韩樱笑着说：“当初的你，可真够胆大，竟然敢挟持本记者，在电视台强行播出那个片子。”
正了正着装，方耀华同样报以笑脸说：“当初这个计划可是你提出的，还害我差点被双规，就算到后来，也还是吃了一记大过。”
“我还不是被开除了？还差点吃上官司。”韩樱用埋怨的口气说着，不过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容，显然，情况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糟。
“怎么，你还在当记者？”
“我学这个专业的，不干这个干什么？”
“工作的地方还是XM电视台？”
“市电视台容不下我这尊大神。”
“难道是省电视台？”
摇头。
“那恭贺高升了。”
“你不也一样？”
发自内心的笑声过后，两人错肩走过，似乎预示着两条交叉的线，从归于平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