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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杰辉依照惯例在家陪明秀。
明秀本是细杆似的身材，六个多月的身子显怀得很。自从怀上孩子明秀就没舒坦过，不仅仅是妊娠反应，更多的是心里不舒坦。她很清楚杰辉图的是她年轻，而她自个儿图的不仅是杰辉的成熟沉稳还有经济实力，况且两人的一拍即合，或者说一张结婚证就可以分一套房，这等美事怎能错过。这先上车后补票的事情现在也很常见，感情总归是可以培养的，现在顺利修成正果，两夫妻倒也和谐。关键的关键是她婆婆，这干部世家出身的婆婆以城里人与生俱来的傲劲儿对明秀是百般不喜欢，但是碍于即将出世的小孙子，也就只能成其美事，这点明秀自是清楚得很。
“秀。”杰辉接了一通电话，“咱妈让我过去一趟。”
明秀不支声，依旧稳坐沙发对着电视换台。
“秀，那我过去看看。”杰辉屁股刚一离开，明秀就越发频繁地换台，杰辉觉得事情不太妙，没敢撇下她。
“去，怎么还不走啊？”明秀语气稍显挑衅。
“不都因为你没同意。”杰辉挤出一脸笑容。
“需要我同意吗？”明秀挥舞着手中的遥控器，盯着杰辉看。“每天必须准时到她那报到，像请安似的，老佛爷么？你开会到晚上八九点，直接回家怎么就不成了？怎么就有了媳妇忘了娘？”明秀显然对婆婆积怨颇深，接着说：“你是跟我过还是跟你妈过呀？不待这样的，连星期天也不放过……”
“好啦好啦！”杰辉履着她的肩说道：“那不因为我妈专门为我熬了汤，不去怕辜负了她的辛苦。”
“光给你熬了，我呢？我肚子里还有你们的种！”明秀边说边用遥控器指了指肚子。
“不就寻思着你不用工作，姐姐又常来照顾你，我妈那头还要照顾我姐的孩子，走不开。”杰辉解释道。
“我没要求她过来照顾我。”明秀澄清道：“我说她下次熬汤能不能算上我的份儿啊！”
“不是，那次煮的是薏仁汤，性寒，孕妇不宜。”
“天天薏仁，不能煮点我能吃的呀？！”明秀继续频繁换台。
“那，我过去一下，四十几年老朋友和她女儿一起来看我妈，那阿姨小时候帮我把过尿……”杰辉故意扯开话题介绍起母亲的好友，但是明秀没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上面，倒是关注起一块儿来的女儿。“她后来成了大学教授，女儿也很出色，刚从国外镀金回来，现在一家外企上班，能力强，但心气儿也高……”
“呦，你倒了解得挺透彻的嘛~”明秀酸酸地说。
“小心眼。”杰辉说完换衣服去了。
明秀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气鼓鼓地样子，感觉一戳就会爆。怀孕的人特别容易胡思乱想，这多少跟身体骤起的变化有关。
杰辉打着领带从里屋出来，刚想跟明秀挥手说拜拜却被明秀冷冰冰地眼神拦下，还来不及开头，明秀就先命令道：“不许去。”
“怎么了？老婆。”杰辉做到明秀身边。
“我说不许去就不许去。”明秀摸着肚子，大口大口呼吸。
“别呀！我就去我妈那，又不是出去鬼混，一会儿就回来。”杰辉说：“至于这么动怒吗？”
“你妈怎么不让你带上我一块去。”明秀说道点子上。
杰辉别过头，不知道怎么跟明秀沟通：“你身子重，外面这么大太阳，中暑了怎么办？”
“你走了，我要是有个好歹怎么办？”明秀顶了回去。
杰辉顿时无言以对，明秀的说法也不无道理。
“你妈眼里压根就没有我这个媳妇。”说着说着明秀眼眶就红了，“我怀孕，全家上下就她最不开心，敢情我霸占了你们家儿媳妇的位置……你本来可以找个，更好的……”明秀红彤彤的眼眶已经挂着好几滴泪珠。
“你别把我妈想这么坏。”杰辉将她搂到身边。
“我想歪了吗？你妈就是这么想的，我怀孕，都是我妈跟我姐照顾，你妈呢！拿你姐的孩子当挡箭牌，我妈也有好几十口牲口要照顾呢！她怎么就能大老远跑来看我，给我做饭，收拾东西……”明秀一通抱怨
“我妈确实走不开，姐的孩子还没周岁，又不好带。”
“你姐姐没婆家啊？哪有婆婆给女儿带孩子不给儿子还孩子的？这不倒着干嘛？！”说着明秀将杰辉推开。
“你能不能不要成天胡思乱想啊！我姐的婆婆行动不便，我妈就帮着带，怎么就不成了？儿子女儿不都一样，有这分别吗？再说了，我这一下班就往家赶，什么事儿都给你置办妥帖，你还要我怎样？”杰辉被明秀这般不依不饶激怒了。
“你长脾气了。”明秀将遥控器重重往桌上甩。
“就你这脾气，以后再生个跟你一样的，我会疯掉的。”杰辉丢下这句话后深呼吸，然后转身往玄关去：“我一个小时之内回来。”
“等等，我也要去。”杰辉看了明秀一眼，明秀用手撑着茶桌站了起来，“去看看咱爸妈和小宝贝。”
杰辉站在原地一脸无可奈何，“女人怀孕后真难收拾。”
“你要等我哦！等我……”明秀擦着拖鞋往里屋去换衣服。
杰辉在门口等了几分钟，听到明秀哎呀了一声之后冲了进去。
“怎么了，怎么了？”杰辉紧张的情绪在看到明秀稳稳坐在床沿后稍稍有所舒缓。
“肚子有点动静，小家伙玩我。”明秀乐滋滋地说。
“吓我，成天这么玩我。要不你就在家待着，我让姐过来陪着你。”
“我不。”明秀态度很坚决。
杰辉拗不过只好顺了她的意。明秀换好衣服，在杰辉面前转了两圈，“好看不？韩版孕妇装，像不像大长今？”
“穿着个鸡笼就说是大长今！”杰辉笑道：“后头还长条尾巴！”
“这是腰带，可以控制腰围的，不然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明秀边说边系好“尾巴”，然后刚想挽着杰辉出门，却临时想上洗手间。
“不行不行，你儿子要上厕所……”明秀甩开杰辉一头扎卫生间去。
“没事吧！？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你在门口等我。”
“真是事儿多。”杰辉在门口点了支烟等明秀。话说对门的搬走了，所以杰辉也就不避讳地在廊道里吸烟。这对门搬走后明秀就更加肯定是对门泼的脏水，刘凤凰得知此事拍着大腿就说这样的人没转起来坐牢太便宜他们了，还要求明秀重新将神器挂回去，明秀以婆婆不让挂为由搪塞过关，但这样做给两个老女人间横了一道口子。
“啊！~”明秀又是一声吼，扯嗓门的声音从虚掩的门缝里传出来。
杰辉撅掉烟头扔搂到的花盆里，“我儿子又玩你啦？”杰辉起先觉得明秀又是跟自己闹着玩，一天到晚要嗷嗷好几回，可过了一会儿里屋没啥动静倒是让杰辉觉着奇怪，“秀~老婆，好没，我可走了啊！”杰辉舔了舔嘴唇，双手在口袋里兜兜，“秀~”
杰辉推门而入便听到明秀微弱的呜吟声，杰辉意识到明秀出事了，一把拧开卫生间的门，看着坐在地上一手扒着马桶圈的申请恍惚的明秀，杰辉脑子里一片空白之后立马抱起明秀往医院赶。
一路上喇叭声不断，急刹车不断，手机铃声也不断，杰辉妈妈打了好几次电话，杰辉终于耐不住接了，然后只说明秀出事了，报了医院名就挂电话专心开车。
电话那头，杰辉妈立马说明情况，想往医院看明秀，好姐妹自然是能理解的，并且提议一块儿去看杰辉的媳妇，三人召回到邻居家窜门的杰辉爸搭着海归的车匆匆赶到医院。
但是……
当他们赶到医院，见到病房外一脸愁容的杰辉大家悬着的心更加纠结了。
“杰辉，我孙子怎么了？”杰辉妈奔到儿子身边。
杰辉不语。
“你快说啊！急死人了。”杰辉爸说道。
“她……在卫生间摔了一跤。”杰辉说完神情黯淡。
“严重么？”杰辉妈好友的女儿，也就是杰辉所说的海归走上前来。
“若婷。”杰辉抬眼看着她，“医生还没出来，不清楚。”
“别担心，会没事的。”若婷妈安慰道。
“郑阿姨，你也来了，谢谢你们把我爸妈送来。”
“哪里的话，我原本打算来看看你和你媳妇，还没见过呢！没想到，还得在医院。”
杰辉心里清楚母亲对明秀是不满意的，她应该是想重新撮合他跟若婷，才会不让明秀跟着，这样看来明秀也着实委屈，发点脾气也是应该的。杰辉跟若婷处过一段时间，但是后来若婷出国了，就渐渐淡了之后最后散了，这次恋爱失利也着实让杰辉一蹶不振了好一阵子。
……
众人守在病房门口，等待结果，这时候医生出来了，神情凝重。
“医生，怎么样？”众人围了上来。
“情况不妙，怕是要早产。”
“才六个多月！”杰辉说。
“对，孩子还没发育好，这样的早产儿很危险，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医生说完让杰辉去办手续，随时准备破腹产。
“医生，那小孩子会不会有问题。比方说智力方面……”杰辉妈问。
“这个很难说，现在还无法判断。你们放心，我们会竭尽全力保护母子平安。”医生重新扎回病房。
若婷妈把杰辉妈扶回座位上，安慰道：“别担心，要相信医生。”
“这早产儿多半体虚多病，这儿不行那儿不行，有的还有智力障碍，有的还养不活……”杰辉自言自语道。
“啥说什么！”杰辉爸一声喝止了杰辉妈的叨叨。
“阿姨，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会没事的。”若婷宽慰道。
杰辉办完手续回来，众人一起在门口焦急等待。
明玉原本打算带上新得的茶叶到明秀家坐坐，没想到吃了闭门羹，于是就给明秀去了电话，可是没人接，这才找上杰辉，从而得知此事。
明秀了解情况后通知家中的母亲，叫上伟斌一块儿赶往医院。在采石场监工的伟斌接到电话立马换了工作服，开车顺道来刘凤凰往城里赶，明玉也立马拦了辆的士火急火燎的。
可是当他们三人赶到医院的时候，明秀已经生了个死胎。众人一脸愁容地待在明秀的病房里，一言不语。刘凤凰等人还不知道情况，看着床上躺着的明秀肚子瘪了，还弱弱地问明秀，孩子呢？明秀唰地一下就泪崩了。了解了情况的刘凤凰脚一软没站稳，直接瘫在地上，伟斌和明玉赶忙上前搀扶。
后来了解才知道明秀的腰带松了，垂到地上绊了跤，加上地滑所以摔得特别重。
“怎么会生下来就是死的呢？”刘凤凰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妈，别再提了。”
“就是。”杰辉妈说：“大家都这么伤心。”
“我的孙子啊！一定是冲撞了神明，一定是犯了忌讳啊！”
“妈，这是两码事儿。”明玉劝道，“现在最伤心的是明秀，你就别添乱了。”
明秀已经哭成泪人了，杰辉在一旁一言不发，刘凤凰扑到明秀身边跟着哭个不停，整间病房闹哄哄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