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刚走到院子门口，就看到福儿悄悄的过来，道：“小姐，接头的人已经走了，院子里只留下了雀儿。”
秦之卿慢慢点了点头，一点点的走进了废院的大门。
夜色正浓，雀儿抱着一个包袱，正鬼鬼祟祟的打算从一片竹林旁溜走，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个略略有些清脆的女声。
“雀儿好兴致，这半夜来这废院中赏竹，这份雅兴，还真是难得呢。”
“谁？”雀儿吓得向后退了一步，抱住怀中的包袱，紧张的左右看着。
秦之卿让禄儿点亮了灯。
黑夜中，并不明亮的灯光下，映衬出了一张小小的脸庞，那张脸形如鹅蛋，嵌着两颗如点墨一般的眼眸，小巧的鼻子下面一张红润的唇，那唇角还微微勾着，好似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那双眼睛却如古井一般淡漠且平静无波，里面还星星点点的透着寒意，让人看的不寒而栗。
原来自己白天没有看错，小姐看似在李氏面前撒娇，可是那双眼睛里的寒意……
根本不像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子！
雀儿吓得抖抖索索，忙道：“是……是……奴婢看到这里夜色好，特意来这边看景的，咳咳……”
她本就病着，说起话来更显得柔弱。
可惜秦之卿并不吃她这一套。
秦之卿一点点的走向她面前，突然绽开一个笑容，道：“原来雀儿是来这边是赏景的，我是误会了。”
“是是是……”雀儿听了，心下突然一松，果然还是看错了，这样一个孩子，怎么会拥有那种眼神。
“你少蒙我！”秦之卿突然神色一变，眼神凌厉，一步一步的逼近雀儿，“真以为……我好糊弄不成？”
“奴婢……奴婢没有想糊弄小姐！”雀儿刚刚松懈的心情又再度绷的死紧，被秦之卿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一点点的向后爬去。
“那你告诉我。”秦之卿的唇角缓缓露出一抹笑容，可是声音却是十分淡漠，“那琉丝，是何人给你的？”
“什……什么琉丝，奴婢不知。”霜儿心中大骇，但是却知道不论如何都不能承认，忙死死摇头。
“果然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秦之卿拍拍手，看了眼禄儿，又看了废院中的那口水井。
“雀儿姑娘为了生病，每日夜里最凉的时段，都要来这废院的丼旁边打水来，浇在自己身上，在冻上半个时辰，甚至连生病以后，为了保持寒症，每日不仅不喝药，还会来这里继续向自己身上浇水，这份心意，倒是也难得。”
禄儿顿时了然，走向丼边，打了一桶水上来。
放在了雀儿的面前。
秦之卿继续笑道：“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姑娘这么想要生病，但是我倒是觉得，姐姐定然是十分喜爱水的，若是将姐姐的头浸入这水里，不知道姑娘……能撑多久？”
听到秦之卿的威胁，雀儿心下先是惊惧，再来又反应过来，不由得嘲笑自己，这不过是个孩子，莫说这许多深宅大院里的妇人都没有那般狠毒，这样一个小女孩，哪里敢真的杀人，不过是威胁自己罢了，若是自己不说，她也定然奈何不了自己。
想到这里，便料定了秦之卿不敢动她，死死摇头，再不肯多说一句话。
很好！
秦之卿看着雀儿的双眼里冒出了更加深沉的寒意。
自己重生一世，本来就再也不愿意像上一世一般做个与世无争的人，就算知道杀人是错的，那又如何？
若是杀了这个婢女能保李氏平安，那这个婢女的命又算得了什么？
就算说自己跟上一世的秦之锦一样也罢，说自己跟六姨娘一样心肠毒辣也罢，她再也不要做被人陷害还要宽恕的人。
若是能够保护自己重要的人，就算是下地狱，又有何妨？
“不说是吧？”秦之卿看着低头不语的雀儿，声音越发轻柔，“无事，你不说，我就先浸你一会。”
秦之卿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沙漏来，对着旁边的禄儿淡淡道：“沙漏时间不到，不许放她呼吸。”
“是，小姐。”禄儿本就是睿王府调教出来的人，说一是一，秦之卿下的令，从来都是死死遵循。
看到秦之卿将沙漏放在了旁边的地上，便抓了雀儿的头发，狠狠的按进了那打水的桶中。
她居然真的要杀人！
雀儿在桶中使劲甩头，无奈腿手被旁边的丫鬟们按住，头也被禄儿死死按在水中，呛了几口水后，急忙屏住呼吸，一点点的等待时间。
沙漏一点点的漏着，当里面的沙子漏完，秦之卿这才道：“松开。”
禄儿忙松开手，雀儿用力将头抬起来，狠狠的咳了几声，吐出了喉咙里的水。
“说不说？”秦之卿居高临下的看着雀儿，语调像之前一般淡漠。
“这……”雀儿还是不肯相信秦之卿真的要杀她，依旧十分犹豫。
“继续。”秦之卿将沙漏摆正，“这次沙漏的沙子要过两遍。”
禄儿一点就通，抓了雀儿的头发，又再度将她按进桶中。
雀儿吐出了一串气泡，不断挣扎着，秦之卿丝毫不为所动，默默的看着沙漏走了两遍，这才吩咐了禄儿放手。
雀儿的发髻已经整个散乱，潮湿的头发贴在脸上，似乎已经昏迷过去。
禄儿踢了雀儿一脚，她咳出几口水，这才缓缓醒转过来。
刚一醒来，便急忙抓住秦之卿的衣角，哭着道：“小姐，我说，我说，不要再将我浸水了！”
她果然是错看了这个小姑娘，这个小姑娘看似天真无邪，怎地这般铁石心肠，只怕将来……
雀儿有些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可是想到家中的人，却也无可奈何，只道：“六姨娘……她有我家中人的消息，我家相公……是外院的一个管事，六姨娘说，我若是不照她的做，她就找人来将我相公打成残废，还有我的婆婆，是管理马舍的，她说我要是不肯听她的话……就……就将我婆婆也发卖了出去。”
“哦……？“
秦之卿慢慢看向她，六姨娘果然是拿了雀儿的家人来做要挟，不然李氏身旁的大丫头，岂是那般好收买的？
“还有呢？”看到雀儿那吞吞吐吐的样子，秦之卿觉得其中还有些什么不对，继续问道。
“还有……还有……”雀儿狠狠心，反正自己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怕小姐会打发了自己，倒不如多告诉她一些，将来得的钱也多些。
“到底还有什么？”秦之卿看到雀儿的样子，狠狠道。
“还有……月姨娘……”
“……月姨娘？”月姨娘也参与其中？
秦之卿皱着眉，上次自己已经挑拨过了月姨娘，怎么她竟然还是和六姨娘联起手来对付李氏？
除非……
除非她们的出发点是一样的，就是置李氏与死地！
秦慕的态度一直是十分明确的。
李氏本就是当年跟着他的，后来虽然没有为秦慕诞下女儿，但是却诞下了一个惊采绝艳的儿子，让秦慕在同僚面前十分长脸。
李氏又是个为人宽厚的，这么多年来掌管内府，很得秦慕的心，所以这么多年来，秦慕就算再疼宠哪个姨娘，也从来没有想过宠妾灭妻，动摇李氏的地位。
若是姨娘想要当正室，李氏就是这两位姨娘面前的阻碍，所以……他们互相结成了联盟，决定先联手对付李氏，等到李氏死了之后，再重新争夺秦府的正妻之位！
想到倒美！
秦之卿轻蔑的看了一眼底下的雀儿，若是……这个计划不成功……
只怕月姨娘和六姨娘之间那本来就不甚牢固的联盟就会迅速瓦解，然后两人便会更成水火之势，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与李氏只要坐山观虎斗便好，剩下的……便让她们狗咬狗，自己去解决！
想到这里，秦之卿便接着问道：“那琉丝究竟是下在哪里？”
雀儿本来还想隐瞒，便道：“小姐，不是奴婢不说，只是奴婢还要保命，若是说了，小姐将我灭口，那我该怎么办？”
“你若不说，现在就将你灭口！”秦之卿柳眉一竖，“我没时间和你废话，说不说？”
雀儿依旧一副犹豫的样子。
秦之卿却十分果断，喊道：“禄儿，淹！”
“不……不……我说！我说！小姐不要再淹我入水，我说便是！”
雀儿一听到秦之卿喊了禄儿，便知道她是认真的，再也不敢磨蹭，急忙道：“李夫人和别的夫人绣花的手法不太一样，她绣花喜欢使用所有的绣针，在绣针使用之前，习惯将绣针在绣绷上蹭一下，在放进口中含一下，以便下针，夫人每日都要刺绣许久，我……我得了空，便将夫人的绣绷和绣针都用琉丝之水煮了许久，上面都沾染了琉丝。”
雀儿说到这里，怯怯的看了一眼秦之卿，接着道：“我每日都煮过夫人的绣针和绣绷，后来六姨娘说，要我先得了寒症，将寒症传染给夫人。”
“你可知道为何要你传染寒症给夫人？”秦之卿每亩冷峻的看向雀儿。
“奴婢……奴婢不知道。”雀儿依然怯怯的，看向秦之卿，可是眼中却闪烁着不明的光芒，道：“他们只说要让夫人大病一场，剩下的便不用我管。”
“那你可知道若是寒症碰了琉丝会如何？”
“奴婢……不知。”
秦之卿冷笑一声，道：“夫人体内的琉丝会化为毒攻向夫人心脉，导致夫人暴毙而亡。”
“暴……暴毙……”雀儿愣愣的抬起头，看向秦之卿。
“少跟我说你不知道，若是六姨娘要你做事，就必然是要害死夫人，你还敢在我面前做戏？”
看到秦之卿仿佛一脸了然的样子，雀儿吓的急忙磕头，道：“小姐……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前几日六姨娘突然告诉我，说是要我加大药量，我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下药的法子，便……便……将夫人睡觉的枕头用琉丝水泡过再晾干……可是小姐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这样做夫人会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