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绿萝下了马车,那三位一直跟着的护卫正在下马整理东西。我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有些疑惑地问道:“他们是一胞所出的兄弟么?”
绿萝刚下马车,看了我一眼,表情十分的不屑:“怎么可能?你不会看他们的模样么?看起来有这么明显的差别。”
“唔,可是我看起来,确实很相似。”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
我实在是不觉得,三个穿着一模一样衣服,表情也是一样的冷漠,眉目之间没有什么特色的男人,会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路人甲似乎都长这个模样。
绿萝撇了撇嘴:“那个捡柴禾的是云阳,在拿干粮的是徐清,拴马的是高程。他们三个都是常年随着我和小姐往来运货的,也算是老爷的弟子。本来老爷的意思是,让府里新来的一些人轮流跟着我和小姐去跑货,但是小姐觉得这三个人跟地习惯了,就没让换。”
绿萝解释地很清楚,我也听得很明白。只是我脸上的表情仍旧是有些呆滞,连带着歪头的动作看起来过于迟钝,以至于绿萝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终于放弃了,无奈道:“算了算了,你要是觉得一样就一样好了。反正再给你一个时辰,你也看不出什么区别来。”
“哦。”我应了一声。
绿萝没有继续搭理我,跑去找她的小姐了。我远远地看着司徒独醒站在上官如燕的旁边跟她说话,并没有凑过去。我四周看了看,低着头走到了云阳的身边。
“云大哥,我帮你吧。”我说着。
云阳抬头,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一路上并没有和他说过话,这样突然跑到他面前要帮忙,是有些突兀。不过云阳只是看了我一眼,没有多说什么,递给我他已经捡好的,让我去生火。
我抱着柴禾,看着已经坐下来的司徒独醒他们,有些哭笑不得。本来是不想站在上官如燕和司徒独醒两个聊得热火朝天的人旁边,现在还是不得不把柴禾带过去生火。
我刚走了两步,云阳叫住我:“用这个生火。”
我腾出一只手,费力地把他递给我的东西接了过来。我把柴禾放在司徒独醒他们面前,上官如燕倒是看了我一眼,而司徒独醒却继续在旁若无人地和她说话。我在一边研究那个生火工具该要怎么用,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
“南疆可有什么动静?”司徒独醒问道。
上官如燕摇摇头:“并没有。从你告诉我要盯着南疆开始,我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近来……南疆的大祭司似乎安静的过头了。”
“恩?怎么说?”司徒独醒又问。
上官如燕想了想才道:“往年这瘴气还浓郁的时候,我们的守军戒备较松,他就会开始动作,一等瘴气消弭就骚扰边境。这一次似乎并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南疆大祭司准备这些从来都是大张旗鼓,他也犯不着要偷偷摸摸,所以并不像是刻意为之的安宁。”
司徒独醒“恩”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
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周围一时只剩下各种动作的声音,再也没有人说话。过了小半会儿,绿萝突然喊了起来:“你在做什么?”
我指指地上的干柴:“点火。”
绿萝声音都在颤抖:“你这火都生了有一炷香的功夫了!你到旁边去,我来!”
绿萝气鼓鼓地从包里拿出她的火折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很快火焰就在我抱来的柴禾上舞动,煞是好看。
司徒独醒这才跟我说话:“徒儿,你该去学学怎么生火了。”
“是。”我低眉顺眼。
“绿萝,你教教她吧。”司徒独醒含笑对绿萝道。
绿萝打量我一眼,别过了脸:“我可教不会公子这聪明的徒弟。去找云阳好了。”
面对又开始浑身带刺儿的绿萝,我有些无辜地看了一眼司徒独醒,他对我淡淡一笑道:“为师还有事情和上官姑娘说。”
我二话不说,站起来拿着云阳的东西就走了。
云阳又捡了一些柴禾堆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然后自己靠着那树坐了下来,闭着眼睛,一张平淡的脸上没有表情。
“这个我不会用,也没有用上,还你。”
方才绿萝的火折子拿出来的时候我看了看,和云阳给我的完全是不同的款式。云阳的这个是一个长筒的模样,我猜想是要拧一下或者拉一下哪里才可以启动里面的机关。只是不知道是我眼神儿不好,还是它隐藏的太深刻,我研究了好久都没有看出端倪来。
倒是注意到它的右下角有一个深深的刻痕。
除此之外,这就像是个普通的竹制小筒,没什么特别的。
云阳睁开眼睛,随手接了过去。没有说话。
我想了想,问道:“唔,不介意我在你这里坐一会儿吧?”
云阳没有回答我,但是默默地往旁边去了一些,还顺手帮我清理了一下地面。我靠着树干坐了下来。高程和徐清分散地坐在别的地方,而驾马车的那位小厮正在气定神闲地给马擦脖子。
我和云阳坐着的地方就在司徒独醒他们的对面,但是中间隔了那些大大的箱子,阻挡了我的视线。
算了,眼不见心不烦。
“十四夜行的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我问着云阳。
云阳目不斜视,纵然是我在问他话他也没有看我一眼。我等了一会,想着他冷冷地不爱搭理人的模样,以为他不会理我了。他却突然开口道:“金条。”
“金条?”我有些错愕。
我望着那大箱子。从我们上路开始,这箱子就没有人去动过。这么一箱子的金子,拉起来必然很吃力才对……
我琢磨着就站了起来,踱步到箱子边,敲了敲,发出咚咚地响声。我问云阳:“是你们三个人搬上来的么?”
云阳微微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
“唔,力气真大。”我总结性发言,就又坐了回来。
云阳实在是太安静了。我坐回来之后,他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眼前的瘴气到了晚上就更加浓郁了一些,渐渐地我除了能看到隐约地火光,就看不到其他了。
“云大哥……一会儿该添柴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就觉得自己困意上涌,云阳有没有回答我,我都不记得了。我闭上了眼睛,靠着树干上睡着了。
等到我一觉醒来的时候,周围已经不见了云阳。我稍微转了转头,看到云阳挪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下去坐着,看起来还在睡的样子。
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然后诧异地看到,原本应该在我面前的箱子,全部不翼而飞了。
我揉揉自己的眼睛,但我也知道这不是我眼神的问题。
我站了起来,走到空空的架子旁边。架子上很干净,没有什么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高亢的女音突然划破清晨的寂静。我下意识地捂了捂耳朵。
绿萝这一嗓子,把所有还在睡梦中的人给喊了起来。大家很快都围到了空空荡荡的车架子上。这上面原本应该有好几口的大箱子。
“昨天晚上,有人听到什么动静么?”司徒独醒最快回过神来,他环顾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司徒独醒好看的眸子就这么静静地望着我。他站在我对面,似笑非笑地样子。我也盯着他看,并没有回避。
他对我说:“徒儿,过来。”
他每次这么叫我,叫的异常温柔的时候,我都会面无表情地走到他的面前。我可是听话的好徒弟,虽然心里不高兴,但是表面上还是要装作若无其事。
“看出什么不对劲了?”他问我,语气轻柔。
我指着地上:“多了好多石块。”
司徒独醒顺着我的手看了看,略微顿了一下,又问我:“还有呢?”
“没有了。”我老实地摇摇头。
司徒独醒对众人道:“大家分头去找一找吧。如此重的箱子,想来就算是有人偷了,也不会走远。”
我看到面色凝重的上官如燕点了点头,带了绿萝往一个方向走了。很快,高程、徐清、云阳,以及那个我叫不出名字的驾车小厮,都往各个方向去了,留下我和司徒独醒站在原地。
我抬头看他:“师父,你把他们支开,是想对我说什么?”
司徒独醒笑笑:“你怎么知道为师是把他们支走?”
“猜的。”我低头,简单地回答了两个字。
司徒独醒摸摸我的头发。他的手十分的暖和,顺着我的头发往下摸,这让我想到他每次都很温柔地叫我“徒儿”,都有一种在叫一只猫的错觉。
“昨天和云阳聊得开心么?”他问。
我在心中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就云阳那样好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的,我那哪里是在跟他聊天?
“没有。”我道。
“那晚上怎么不来找为师?却靠着人家的肩头睡着了?”他尾音上扬,摸着我头发的手动作也放慢放轻了下来。
我后背微微发凉。司徒独醒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动作,都表示了一个意思,那就是他心情不怎么好。虽然他现在笑靥如花,勾着薄唇。
但那都是表象而已。
“因为……师父和上官姐姐聊的很开心的样子。”我哆哆嗦嗦地找了个理由。
说着我又觉得不对。明明是他把我晾在一旁,倒怪我没有理他?再说靠着云阳肩膀睡着这个事情我毫不知情……
他愣了一下,收回了自己的手,不再摸着我的头发,对我说:“为师的错。”
我对他眨眨眼,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你别离开我的视线。”司徒独醒对我道。
他虽然还是一脸无所谓的笑,但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却是很认真。盯着我的眼睛,很清楚。
我望着他,木讷地点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