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奔走了一夜，在天麻麻亮时。他看见了那面他最不想看到的城墙。
他站在那，痛苦地抱着头，不想记起往事，往事的画面却如潮水般不断地涌出来，折磨着他。忽然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走了过来。
“林哥哥，你怎么了？生病了吗？”小女孩从荷包里拿出一包彩色糖果，说，“林哥哥，给你吃，吃了这个，你的病就会好的。”
“不要！拿走，我才不要你的东西。”林一把打掉小女孩手里的糖果。
小女孩蹲在地上，一边捡掉在地上的糖一边哭着说，“哥哥，这包糖是我父亲从很远的地方带回来，我一直没舍得吃……”
林气愤地推开小女孩，疯狂地踩在那些糖上。小女孩惊恐地看着他，哭着跑了回去。
林难受地摸着城墙，往事中的小女孩现在应该也长成一个亭亭少女了吧。
“对不起，我并不想让你哭。”
还记得他刚来这里时。小女孩满脸洋溢着微笑跑过来拉住他的手说，“哥哥，我叫雪，你叫什么名字。”
他抽回自己的手，说，“林！”
“林，好好听的名字。林哥哥，你跟我来。”雪拉着林的手向一个小院子里跑去。
“你看，这是我养的小白兔。”雪轻轻抱起小白兔放到林的手上。
“它是不是很可爱？”
“嗯。”林轻轻应着。
“它是我父亲打猎带回来的，当时它的脚受伤了，我好怕它会死掉。”
“你父亲是谁？”林忽然问道。
“黎战。”雪微笑地说。
林的双手忽然无力的垂了下来。手里的小白兔瞬间落到地上。他失神地看着雪。雪连忙抱起小白兔，担忧地问，“林哥哥，你怎么呢？”
林一把推开她，像一头发狂的狮子，猛然向外冲去。她一下跌坐在地上。迷茫地看着那个向前狂奔的男孩。
“林哥哥……”她的眼里顷刻间蓄满了泪水。
对于还不到六岁的小女孩来说，她喜欢林，是那种纯纯地喜欢。
围墙里的空间是她全部的世界。父亲总是把她关在这里，不准她出去。而父亲却很少在家。这里完完全全是一个女性的世界，除了父亲，没有别的男人。她是从心底崇拜着自己的父亲；除了她，没有小孩。身边都是一些照顾她的人，可她一直很寂寞。她好渴望有一个小朋友陪着她。而自从那天那个叫林的男孩来了。她高兴极了。虽然她知道他不喜欢自己，但她还是每天缠着他，跟着他，整天林哥哥长，林哥哥短的……直到有一天。
“你烦不烦呀，你能不能别老是跟着我。”
“林哥哥，你别生我的气，好吗？我没有朋友，你也没有朋友，我很孤独，你肯定也很孤独吧。别再生我的气好吗？让我们做朋友吧。”
林突然停下脚步，将她推到墙边，用双手按住她的肩。
他恶狠狠地说：“你给我听清楚，我不想跟你做朋友。如果你再跟着我，再跟着我，我就——”他涨红着小脸，猛然亲在她的小嘴上。他抬起头看着她，怨恨地说，“如果你再跟着我，我就把你的衣服脱光。”
她恐惧地看着他，忘记了怎么哭。她一直就那么站着。直到下人找到她，把她带回家。从此她的天地更小了，她只呆在自己的小屋里，再也不敢出门。没过多久，林走了。
这些记忆一点一点复苏，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
对不起，我并不想那样对你。
林忽然想起记忆中的小女孩也叫雪。她们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天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
林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去。这个围墙内的宅子很早以前就荒废了，那个小女孩也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
围墙边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到城里。他沿着那条小路向前走去。忽然他看见围墙边有另一条不是很显眼的小路。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这些踏痕。
他心里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渴望。他轻轻踏上那条小路。走了大概一刻钟的样子。真得看见一扇小门。他悄悄走了过去。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林走了进去，眼前出现一片荒凉的景象，死寂沉沉如一座墓地。
这个他曾经呆过，虽然时间很短，却刻骨铭心的地方。在这里，他深深地伤了一个无辜小女孩的心。他对她的内疚感深藏心底。
他向那个宅子走去。不自觉地走到当年那个小女孩的房间。他还记得那时，几次想敲开这扇门，想跟她道歉，可最终他没那样做。
而现在那个小女孩只怕早已不在——
他忽然失神地看着地上的花瓣，这不是当年小女孩最喜欢的那种花吗？花瓣还很新鲜。林激动地推开门，果见床上躺着一个人。床上的人赫然坐起身来。
“你是谁？”
这不正是带走雪的银发少年吗！
“把雪还给我！”林吼道。
“可笑！雪是我的妻子，你凭什么找我要。”
林怒不可遏地说，“胡说！雪明明是我妻子。”
“银，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美丽清纯的素衣少女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她步履轻盈飘过林的身边，幽香阵阵，青丝细发拂过林的面颊。
林被撩拨着的心弦，阵阵激荡着。他怔怔地看着她。少女看了他一眼，径直向床上的少年走去。
“银，吃药吧。”躺在床上的少年似乎受了伤。
“他是谁？”那柔美如月色的少女轻声问着身边的银发少年。
“雪，那人说你是他的妻子。”
“我并不认识你。”雪向他走来。
林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虽然这是第一次看见她的女装模样，可这五官轮廓分明就是他深爱的雪。她为什么会说不认识他呢？
“雪，你过来。”银轻声喊着她。
林忽然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拥入怀里。
“你干什么呀！”她声音竟是娇嗔着。雪轻轻推开林，跑回银的身边，银紧紧搂着她。
你别太过分了，她是我的女人。如果你再碰她，别怪我不客气！银恼怒地吼道。
林看着被银抱在怀里的雪，手不由握紧拳。我的女人，我都不曾这样搂过她，他！眼前这个男人凭什么这样搂着她！待他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后，说，“我只想问一句话，问完我就走。”
“雪，你的父亲叫什么？”
“黎战！”
林的脸色变了变。
对不起打扰了。他轻轻退出房间。
床上的银陡然间剧烈抖动着。而此时的雪并未注意到他，她只是呆呆地看着掉头走出门的林。脸上竟流露出无比失望的神情。
现在的他什么都明白了。原来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就是现在的雪，他深爱的雪。此时的他不知做何感想，真没想到当年那个小女孩已出落成这般俏丽的少女。还和自己喝了交杯酒，睡在同一张床上。
林心里想着，她是爱他的。他能够感觉得出来。可问题是那银发少年又是谁，他和雪的关系真得像他说得那样是夫妻吗？他毕竟睡在雪的房间里。但不论怎么样，他是不会就这样放弃她的。
他站在围墙外。淡薄的光线洒在他的身上，将他俊美的轮廓投射在城墙上。风轻轻抚着他的衣衫，风在吹，影在动，心也如起风的水面，微微荡着。
她轻轻推开围墙边的小门，走了出来，静静地看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