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冤诉的可真远呐…”
我与亦阑齐齐回头看这身未至声先至的人物是何方神圣,亦阑先开口道:“这声音…”
那神圣瞟了我一眼道:“昨日走路不甚被一个小石子绊了一脚,跌到水里染了风寒,所以嗓子有些哑…”
我继续趴在桌子上装作看不到神圣只听亦阑接着道:“哦?什么样的小石子能绊倒你?改日也让大哥我见识见识!”
暮歌道:“我本欲携了那石子一起来的,谁料那石子竟先我一步来了…”
我拿眼瞧亦阑,亦阑正笑嘻嘻的看着我道:“这石子倒是有几分能耐…”
暮歌接道:“可不?这石子都会告状了…”
我终于忍无可忍道:“你两够了没?”
暮歌也冲上来怒吼:“你够了没?最近脾气倒是越来越大啊?一大早的就跑去找我老子,你当我老子是什么善男信女?你说什么他都信?你有没有想过这中间若是万一有什么差池,你与凉烟便都是魂飞魄散的命!”
若说刚刚我只是稍有些恼,那么现在的我完全是愤怒,一种被羞辱的愤怒。说到底他暮歌还是觉得我自私自利,为了自己的性命可以出卖别人的性命。可是天地为证,我白苏从没有想过用凉烟的命换我自己的命。
握紧拳头压抑着心里的愤怒和不甘:“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不堪,是!我白苏贪生怕死,但那是我不该死!凭什么别人犯下的罪孽要我一个不相干的外族来承担?你告诉我凭什么…”
指甲嵌进肉里,用痛觉强迫自己不哭:“你们鬼界兴衰荣辱与我一个妖族可有半点干系?”
步子不由自主的逼近暮歌:“你告诉我凭什么?”
“但你不该拿凉烟的性命换你自己的性命!”
我觉得我的心似乎有一块空了…
连知秋死时它都没这样空过,我睁大眼睛想从暮歌的眼睛里看出一丝别的情绪,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失望,只是愤怒…
我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做,他就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他凭什么?
眼前的暮歌突然分裂成两个,他用他幽深的眼睛望着我同我恳切的说:“白苏!我说过此事需要慎重…”
我摸着心中空出的那一块嘲笑自己:白苏,你还想解释什么?你还需要解释什么?你以为你的解释会有人听么?他早已认定了你要害凉烟,你即便是解释千百遍也没有用…
分不清是亦阑还是暮歌走上前要扶我,被我一把推开。手心的指甲印和血迹还是不要别人看见的好,不然谁知还会不会被冠上别的罪名…
体内一股灼热感袭来,似乎是姑姑说的中暑又犯了,可是在鬼界这阴寒之地又中哪门子的暑…
不得已我使了法术跌跌撞撞的快速回到了凉烟的房间,体内这股灼热感须是姑姑早年间教我的静心决方能压得下去…
我艰难的盘膝而坐,半个时辰后方觉体内的灼热感才稍稍下去了些。我又念了半个时辰的诀才完全压制住了体内的灼热感。
呼!口渴的紧。我下床为自己倒了杯凉茶润桑。一杯茶下去连带着脑子清醒了些,身体各方面的感觉也随之恢复。只觉双手手心痛得很。
右手的指甲印明显比左手的深些,我勉强回忆了下应该是体内那股灼热感是从心开始燃烧的,而我用左手抚心的时候就只剩右手可以握了。
坐在凉烟的梳妆台前,眼中又浮现了凉烟肩上的印记,只觉脑子一片混乱。
我摇摇头摇走这些纷乱的思绪,专心梳弄着被自己一番折腾早已乱如草窝的头发。
近几日都着的女装,便想换个样子舒舒心。翻出从人间带来的一套墨绿色的长袍对着铜镜比了比便换到了身上。
用发带束好头发,梳洗一番对着镜子笑了几下随手拿起包袱里的折扇才出了门。鬼界虽凉快,但我总以为若是男装则必须有折扇才称得上风流公子。别人看不重自己已是凄惨,自己若再看不中岂不是凄惨中的凄惨?为了不使自己坐实了这凄惨之名我决定去冥河吹一吹那刺骨的寒风,一来是让自己散散心,二来也是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以前暮歌心情不好时就往冥河散心,因我是他的宠物就连带着也有了这个毛病…
前几日的自己却是笨了,居然没想着去罪案的发源地看一下…
打开扇子遮住些额头上方的光,呼!这子时都过去了,怎生这金光闪闪的马蹄还在?耀的我眼睛都觉得有些发酸…
出了兮岚殿我径直向冥河走去,路上遇见了几个往日同我相熟的小鬼,我虽心情不佳但也冲着他们扯出了一个微笑,谁料他们如同见到什么怪物一般只看了我一眼就低着头快步走远了。
我刚点到颈处的头就僵在了那里,好半天才回过神直了起来。
呵!我白苏都到了连小鬼也啜泣的地步了…
拿着折扇敲了几下头才慢慢释然,想必他们早听说了我的事,这样做乃是避嫌…
抬头望一眼依旧金光闪闪的马掌,不得已又拿折扇遮了遮脸。
看来眼睛同我闹脾气了,时不时的就爱那么酸上一酸,让我心中也跟着酸上一酸…
呼!真是双不听话的眼睛啊!
收起折扇在金光闪闪的照耀下继续前行,一路上依旧有相熟的小鬼,只是这次是我装作不认识他们了…
偶尔还能听见几句议论:这不是二殿下养的那只狐狸么?
是啊!听说他放走了十恶不赦的妖君呢,惹得天上地下是一片的混乱。
真是狐媚子,亏得二殿下还对他那样的好…
一众小鬼附和的叹息了几声,似乎他们都是亲眼所见一般…
我抬头望了下天,金光闪闪已经快要看不见了。我挪到他们旁边,用折扇遮了眼睛道:“我来纠正两个错误:一妖君不是我放的,二我同你们二殿下已经彻底决裂了…”
正说得起兴的一众小鬼见是我便都赶紧散了。有几个还愤愤不平的看了我几眼才不舍的离去。那样子似乎打断他们讨论的我比那妖君更为十恶不赦…
我理解被人打断讨论的不甘,也理解被事主逮到嚼舌根子的羞愤,但我不是那肚子里能撑起大船的宰相,不会放任别人嚼着不存在的与我相关的舌根子…
你们鬼君要我为你们鬼界的安危牺牲,而你们鬼界的生灵却在背后说着那中伤我的话…
眼泪从折扇下的指缝中流出,我白苏又不是犯贱,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