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红线,浅浅一系
嬉闹的福来居里,靠着角落的桌边,坐着一位清丽动人的女子,浅蓝色的纱衣,白色里衬,身段窈窕,玲珑婀娜,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松松地挽就一个坠马髻,发髻间点缀着几朵素雅的珠翠。眉眼间散发着点滴娇慵妩媚,风情在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
好一个清雅美人儿!
许韵倾懒懒地拨弄着碗里的饭食,左手抵腮畔,眼神迷茫……
那天醒来时,已经是翌日正午了,浑身难耐的酸痛和下身的不适让她蓦然惨白了玉颜。环顾着空无一人的客房,冷冷清清的,心中的委屈再也无法控制,晶莹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般纷纷滚落……
看着身上斑驳的痕迹,她竟然不知道那个夺了她贞操的男子到底是谁?长相如何,什么身份,甚至连一点映像都没有!
世上还有比她更荒唐的女子吗?
拥着锦被缓缓躺下,默默为自己留着眼泪,十七年的委屈,孤独,无助,在这一刻喷涌而出,无法遏制。
也好,这样也好,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值得那些人惦记,所谓的恩情亲情,她也算偿还尽了,从此她的生命属于她自己,即使已经没有剩下什么!
哭吧,哭泣之后,便天高海阔了!
会吧,会天高海阔的吧?!
悲伤中,竟然不知道居然有人进来,直到一声叹息从耳边传来,她才惊醒过来,床边坐着一个身着青色劲装的俊逸男子,手中还端着一只碗,腾腾地正冒着热气。
“我不过出去给你熬药,你哭什么?”
怜惜的语气,轻柔的为她拭去颊边的泪水,仿佛珍贵的瓷器,一不小心便会碎了似的。
“看傻了吗?好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慢慢看,看一辈子都行,现在,先吧药喝了!对你的身子有好处!”怜宠地将她扶起来靠在他怀中,小心的一勺一勺喂着自己汤药。
感觉像是一场梦,梦中潜藏这不真实却又令人心悸的美好,不忍心醒来,害怕醒来,怕惊醒了这一时的美好,从此如南柯一梦,无觅处!
“身子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掖好被子,陪着她躺下,他好看的桃花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娘亲说,长着桃花眸的男子从来多情风流,不会为了一个女子停留,就像穿梭在花丛中的蝴蝶一样,虽然美丽充满诱惑,但是千万别爱上。
这个男子,有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眸子,那是不是就如娘亲说得一样,所以才会和她……
“什么都别想,现在,听话地闭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觉。有什么事,等你身子好些再说?嗯?”
闭上眼睛,乖乖地睡上一觉,醒来时,床边放着女子的衣衫,浅浅的蓝色,是她喜欢的。
脸上一热,看着上面的小衣,是件嫩黄的绣牡丹的肚兜,和一色的亵裤。
屋子里很安静,静悄悄的却不冷清。明明是一样的陈设一样的房间,再次醒来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身上虽然还有些不适,但是也是清清爽爽,没有粘腻的感觉。想来是有人替她清理过了。桌子上凉着一杯水,像是刚倒不久,还冒着袅袅的热气。
穿好里衣,看着桌上的热茶,有些口渴,趿鞋下床。刚站起来,只觉得腿脚一软就要摔倒在地。
预期的痛感没有传来,却跌进了一个冷清的怀抱。头上闷闷地传来轻斥的声音:“你下床做什么?有什么事叫我一声不就好了!”
说着就将她打横抱上了床,扯过被子将她罩住。
“说吧,想要干什么?”口气中有点淡淡地怒气,让她有些怕怕地。
“我……我,想喝水!”
喝过水之后,他替她将外衣穿好,也不说话,退了房,将她带到这里,点过饭食之后,只说有点事,让她先吃着,他去去就回。
心中想着事情,如何能吃得下饭?看着外面熙熙攘攘地人群,傍晚的青丘很宁静安详。晚霞柔柔的倾泄下来,照着人间万物都充满了温暖。
那自己呢?是不是也是温暖的?
古篱办完事进门,就看见他的小女人直愣愣地迷茫地看着窗外出神。桌上的饭食也没怎么碰,还是他方才出去时的样子。
暗暗叹气,看来还是得早些说清楚才行,不然,早晚把她自己折腾出病来不可。看着她那迷蒙的神态,丝毫不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众人眼中的风景。这妮子,还真是个宝呢!
撩起衣袍在她身边坐下,折扇挑起她的下颌,惊得正在出神的韵倾身子一震。回过神来,便见他蹙着眉看着自己。
他叫古篱,是他在出客栈时告诉她的。当时她只是愣愣的没反应过来,傻傻的仰头看着他,惹得他哈哈一笑,然后换回一个低头的轻吻。
想着,脸上便是一阵潮热,撇开眼睛,不敢与他对视。
她的睫毛很长,不是很浓密,但是疏落有致,卷翘着想一把小小的扇贝,衬着她的凤眼,别有一番风韵。
“想什么,这么入神?饭都不吃了?!”看着桌上的残羹冷炙,唤来小二撤下重新上菜。
“我说过了,什么都别想,要想也要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让你胡思乱想!”这丫头怎么就心思那么重呢?!
“哦,谢谢!”乖乖地低头扒饭,就着他不时夹给她的菜专心地吃着。
为什么总觉得他对自己的举动越来越像一对恋人?!她第一次见他是在那个所谓的家里,她和他擦肩而过,他容姿卓绝,而她狼狈潦倒。她相信,任何一个男人看见她当时的样子,都不会觉得讨喜。那他为什么会对她那么好?!
“砰……”脑袋上突然一痛,韵倾抬头,委屈地看着那个凶手。
“好好吃饭,怎么又走神了?”古篱突然觉得有些头疼,这丫头怎么这么爱走神呢?上一刻还好好地吃着饭,下一刻就神游天外了,魂儿都不知道飘哪里去了!
“哦,对……对不起!”
哎,算了,这毛病怕是一时半刻改不过来了,反正以后还有自己盯着,倒也没什么!
看着她小口地吃着东西,小脑袋低低的垂着,睫毛忽闪忽闪的小可怜的样子,像只受惊地兔子似的越看越觉得可爱。
这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吃饱了?”喝着不算好的茶,看着她放下筷子,碗里还剩下些青菜。
貌似那些青菜是方才他夹给她的,一直在碗里就没有动过。
看来是只吃肉的兔子!
“嗯!”
还是低眉顺眼的样子,好像谁都可以欺负她似的……
“吃好了,就跟我去个地方吧!”古篱起身,付过银钱,转身拉着她的手走出客栈。一路上人来人往,忙忙碌碌,为着自己的生计发愁、忙碌。
韵倾从来就在天下第一庄长大,极少出来集市。一来是自己身上没有闲钱,二来是蒋姨娘母女给她的活太多,她忙都忙不过来,哪里来的时间出来乱晃。
记得十二岁时,跟着管家许彪出来时,她也只是匆匆的看过这些平凡的人的生活,她向往,她期望。从来,她要的就不多,只是一个平凡的生活,有夫有子,不需要很富裕,即使粗茶淡饭,也是很好的。
可是,她现在明白,即使那样的生活,也不是她能够奢望的!
除了苦笑,她还能如何?
“小心!”嘴角的苦笑还没来得及收回,便被一个急切的声音打断,身后的怀抱很宽阔,很安全。短短一天多的时间,她居然已经很熟悉很贪恋了!
贪恋?!她敢吗?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只有这一颗心还属于自己,如果有一天连心都不是自己的了,那她还剩下什么?!
那时候,她要如何走下去?呆在他身边看着他和别的女子恩爱不渝或者连容身之所都没有?这个男人太危险,城府心计,深的仿佛不见底的海洋,而她不过是个茫茫人海中不起眼的小女子,阴错阳差和他有了一番姻缘。
也不过是一场露水姻缘,何必较真?较真的结果,很有可能是自己的万劫不复!
而她,输不起!
“唉!”
叹气声传来,打断她的思绪。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为什么她觉得这个男人总是在有意无意之间,对自己有着无可奈何的怜宠?!
“怎么总是爱走神?路上人那么多,撞着了可怎么好?!”是对着所有的人都这样还是只针对他?
放开她的身子,却听见她低低的抽气声儿,仔细一看,却是她头上的红色缎带,被自己胸口的衣服上的饰物系着了。
雪白色的衣服上,一抹红色的缎带,看着既妖异,却又是别样的和谐,仿佛雪白的肌肤上一抹嫣红的朱砂,让人既想拔出,却又舍不得动手,仿佛那条缎带,系着的,不是纽扣,而是彼端跳动的心……
四周是吵杂的叫卖声儿,周围是来来往往的行人,二人就这样痴痴地立在街头,不看着对方,反而看着那系着彼此的缎带,静静地,仿佛天荒地老……
古篱最先回过神来,抬头看着眼前只到自己胸口的女子,娇弱而柔韧,神情恍惚中带着点点的神伤,害怕,和自嘲……
是什么事情,让她如此年纪,就有如此看破人世的苍凉?!
“又在想什么?!”拉着她的手,打断她的沉思,慢慢地向前走着,时不时帮她隔开可能撞到的人。
“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恍惚中,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和惶惑而不自知。
古篱转身,漆黑的桃花眼含笑看着她,道:“对你好,不好么?”
韵倾一噎,呐呐无语……
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