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采莲居
“羽梨，好羽梨，快告诉我今天晚上演什么啊。”一群莺莺燕燕围着羽梨叽叽喳喳的追问着，自从梁祝上演后大获好评，这个演出成了采莲居每周固定的节目，羽梨的点子层出不穷，戏码也常看常新，现在还常常是在剧情中加一些歌舞表演，令宾客们大呼过瘾，常常要求加场，而羽梨现在也不用上台亲自演出了，因为现在采莲居的姐妹们演出热情高涨，经常因为谁来担任主要演出而争得面红耳赤，而这个事情主要掌权者羽梨成了最大的受益者，姐妹们都知道她爱吃，每天给羽梨送好吃的人都要踏破她的门槛喽，羽梨也乐得逍遥自在。
这个节目给采莲居带来的收益也让牡丹姐乐得合不拢嘴，现在每次看见羽梨都像见了摇钱树一样，小心翼翼的供着，除了好吃好喝外，连住的地方也换成了采莲居最豪华的客房，这不一大早牡丹姐又来羽梨的客房询问今天这小祖宗还有什么需要，一进屋就看到这热闹非凡的场景。
“都干什么呢？没事做闲的是么？都不用去接客么？”牡丹姐杏眼圆瞪厉声训斥。
“这一大清早的哪有什么客人来啊…”有人小声的嘟囔着。
“还敢顶嘴，反了是不是，不用接客也不用练习技艺么？咱们采莲居是靠什么在这条街出名的？不光是咱们这些姑娘的姿色，主要是才艺超群，知道么，男人是什么？男人就是一种喜新厌旧的动物，等你们有一天年老色衰，拖着残破的身子还有谁愿意看你，愿意大把大把的银子塞给你？到时候要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沿街乞讨去么？”牡丹姐语重心长越说越激动，莲步款款的走到窗前，凝望着窗外。
“你们看看前几天刚刚出嫁的落蕊，为什么能脱离苦海觅得如意郎君？只是因为她的容貌吗，因为命好么，那只是一方面，还不是因为她的才情过人打动了恩客，哎，想当年我牡丹姐那也是艳绝四方的人物啊，只怪年轻时太过心高气傲，不懂珍惜，才落到今天的田地啊，如今看到你们就像看到当年的我一样啊，当年我啊…”回过头来发现一屋子的姑娘走了个精干，只剩下门口同她一起进来的侯管事，负手而立站在门口，还有羽梨斜倚在她对面的一张软榻上，左手端着一杯热气升腾的香茶，右手捻着一块咬了一口的莲香酥，小嘴不停的动着，嘴角还沾点点食物残渣，着双眼炯炯有神的望着牡丹姐，显得兴致正浓。
“呵呵，羽梨，你看这些不经事的姑娘，每次都要这样苦口婆心的讲，只顾眼前的虚景不懂筹谋将来啊，呃，我也是怕她们扰了你休息，你看，我今天来就是想来问问你，看看你好有什么需要没有，我好安排侯管事去张罗，以后要是我不在啊，有什么需要你可以直接和他讲，一定保证你在这里待得舒心啊，呵呵…”牡丹姐谄媚的干笑着掩饰声音中浓浓的鼻音。
“牡丹姐，我觉得你讲的很有道理，人一定要懂得谋划未来，所以呢我今天正想就这个问题和你打个商量，嘿嘿。”羽梨起身，拍拍手上的残渣，步步生莲的走到牡丹姐面前，黑白分明的双眸清朗明亮，隐隐闪着精光，牡丹姐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怎知已无路可退，直接靠上了墙，眼袋下由于常年的睡眠不足有些乌青，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商量什么？羽梨姑娘你现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牡丹姐能办到的，一定办到。”牡丹姐说话有些迟疑，显然底气不足，眼角瞄向门边的侯管事，而侯管事显然也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形，面色迷茫。
“呵呵，牡丹姐不必惊慌，我说的事情您一定能办到，而且还是轻松就能办到的，就是不知道牡丹姐舍得不舍得，嘿嘿。”羽梨轻挑蛾眉，笑得像只小狐狸，让牡丹姐更加心惊胆战。
“你…你说。”牡丹姐愈加怀疑眼前这只小狐狸谋划着什么。
“牡丹姐，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我这个节目在咱们采莲居一上演，必定让您这的宾客日日盈门，对不对？”羽梨尽量语气亲切温和，在牡丹姐面前踱来踱去，似在思索。
“对…”牡丹姐不知羽梨打得什么算盘只好随声附和。
“这宾客一多呢，各种消费也就多了，咱们采莲居赚得也就多了，对不对？”
“嗯，对…”
“赚得多呢，是不是应该给这财富的制造者多点甜头，才能更加有动力努力为采莲居赚钱呢？”
“嗯，对…”牡丹姐习惯性的点头附和，马上反应过来，“啊，不对。”
“嗯？”羽梨佯装不高兴牡丹姐的拒绝，一屁股坐在身旁的梨木雕花太师椅上。
“啊，不是，我的羽梨小祖宗，不是我牡丹姐小气，而是你看，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了，你现在吃的是采莲居最好的，住的是采莲居最好的，你还想要什么呢？”牡丹姐现在可不想得罪这棵摇钱树，忙温言细语的哄着。
“不，这不够。”羽梨激动的跳下椅子。
“牡丹姐，你刚刚也说了，女人要懂得谋划未来吗，以免将来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我羽梨也是个姑娘啊，我也要为将来打算打算吧，再说，我要的不多，我只要我演出时客人消费的两成，我这要求过分么，哼。”羽梨委屈的小脸揪成一团，眼眶微红，阴雨的双眸，山雨欲来，楚楚可怜。听了她的话牡丹姐刷一下脸就涨红了，几次欲张口没说出话来，胸口剧烈的上下浮动着，连门口一直站在门口默不做声的侯管事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张口结舌的看着羽梨，跟了牡丹姐这么多年了，只看见牡丹姐管别人要钱的场面，敢管牡丹姐要钱的这姑娘是头一位吧。牡丹姐深吸几口气终于平复了一下情绪，调整了一下面色，尽量看起来和颜悦色。
“羽梨小祖宗，你和那些姑娘不一样，你有容貌，有才华，将来说不定多少大爷金山银山的求亲你有什么愁的啊，再说你住在我这吃喝不用钱，你要钱干什么啊。”
“不嘛，牡丹姐偏心，懂得心疼别的姐姐，不心疼羽梨，呜呜…”说完一串晶莹的泪珠就滚落了下来，让人好心疼。
“羽梨…羽梨…”牡丹姐拍着她的肩哄着她，她却执拗的背过身子去，再不说话只是哭。
“哎…你总得容我考虑考虑吧。”牡丹姐终于放弃，这摇钱树现在可得罪不起啊。
“那你可要快啊，没有钱我想不出新的故事了。”羽梨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说道。气得牡丹姐牙根痒痒，什么也说不出来，转身带着侯总管走了，临走时，侯总管回头深深的看了羽梨一眼，眼中充满了赞赏之意。
门一关上，羽梨就喜笑颜开，用袖口抹了两下脸上的泪水，继续倚在软榻上翘着二郎腿，吃着零食，品着香茶，悠哉似神仙。而牡丹姐一离开她的屋子，就不由的苦笑摇着头，哎，这个小狐狸真是精得很啊。
当晚羽梨的演出又是宾客爆棚，羽梨和演员们在轰鸣的掌声中谢了幕，便兴高采烈的往楼上跑，刚刚跑到一楼要上楼梯的拐角处，忽然听见有人叫她。
“羽梨姑娘，这里，这里啊。”一个仆佣打扮的男人在一楼偏厅门口处向她招手，因为那里不对宾客开放所以也没有点太多的灯，和灯火通明的大厅相比，幽暗了很多也僻静了很多，羽梨充满疑惑的走过去。男人身材短粗，皮肤黝黑，饼状的脸上点着两颗豆大的眼睛，双眼湛着贼光，探头探脑的望着四周。
“羽梨姑娘，是我啊，前几天我来找过你，你忘了么。”男子笑容有些猥琐。
“呦，这不是对面怡红楼的崔管事。”羽梨看清了来人，语气中带着厌恶和鄙夷。
“对对，正是在下，羽梨姑娘您看我上次和您说的事您考虑的怎么样了”。崔管事点头哈腰一副奴才相。
“上次我不是就和你说得很明白了么？我不可能去你们怡红楼给你们编排什么演出。”羽梨语气坚定，不亢不卑。
“羽梨姑娘，我们老板娘说了，只要你答应抽出点时间帮我们编排编排，每次给您五十两银子，这可是在下三年的酬劳了，姑娘你和谁过不去也不该和钱过不去对不对。”说着话时崔管事眼角不时的瞥着羽梨看着她的反应，谁知羽梨面色不改，如一池秋水一样平静。
“羽梨姑娘，您放心，这事决不让牡丹姐知道，让您为难，每次你只要随便找个理由出来，我们派人在后门接应你，再由怡红楼后门进入，保证做到万无一失，我们老板娘说了，如果生意好的话，还会看情况给你加钱。”听了这话后，羽梨忽地涨红了双颊，杏眼微瞪，怒目而视崔管事，崔管事不由抓紧了身边的门板，才站稳。
“崔管事，我羽梨是爱财如命，可是我取之有道，自打我来了采莲居，这里就和我的家一样，牡丹姐虽然表面上对我们声色俱厉，实际上对我们每个人都疼爱有加，特别是我，我从大漠被救回来，昏迷三天牡丹姐衣不解带照顾我三天三夜，喂水喂药亲力亲为，我醒过来，也从没有一天是真正的逼迫我接客，对我是恩重如山，如果真的和你们这些下流坯子同流合污，去做对不起牡丹姐，对不起采莲居的事，那我就真的和你们一样不配为人了，你知道你们怡红楼为什么斗不过采莲居么？就是因为您们老板娘以及你们这些手下，都是些龌龊卑鄙的下流坯子，光明正大的斗不过，就想些无耻下流的手段，早晚有一天你们会毁在自己手里，哼！”羽梨满面红光，义正言辞的说完这些话，觉得心里畅快了很多。崔管事听了羽梨这一番抢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突然眼露凶光。
“我说羽梨姑娘，别把话说这么绝，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知道你不可能这么痛快的答应我，你们采莲居不是生意红火么？如果出现了集体中毒的事件，我看你们还怎么红火，呵呵，我早就安排我的兄弟在你们二楼四角准备着，只要我一个手势，他们就会把事先准备好的呕吐散撒入大厅，到时候整个大厅药粉飞扬，闻到的人都将呕吐不止，嘿嘿，怎么样，现在你要不要再重新考虑考虑我刚刚的建议。”崔管事一脸的得意，脸上绽开的笑容让他那张粗鄙的嘴脸更加丑陋。
羽梨忙抬头看去，果然在对面二楼回廊两面的拐角阴暗处，各有一个深色衣服的人站在那里，伸头缩颈的向这边看来，羽梨看着崔管事那张小人得志的脸，从心里感到恶心。
“你…你太卑鄙了。”羽梨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崔管事的鼻子说不出话来。
“呵呵，羽梨姑娘，要不趁采莲居歌舞喧嚣之时移驾到怡红楼详谈啊”崔管事做邀请状。羽梨又急又气，正要说着什么，忽听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强压怒意响起。
“崔管事，要不我帮你挑一个更幽静的地方谈谈可好。”牡丹姐如神天降出现在羽梨身后，她身后还跟着几个仆佣紧紧的禁锢着几个身着深色衣服的男子，正不屈服的扭动着。
“牡丹姐…”羽梨悲喜交加扑向牡丹姐怀中，委屈的哭了起来，牡丹姐轻抚着她的发丝，慈爱的看着她，她刚要说什么，牡丹姐先开了口。
“我都知道了，你受委屈了，等牡丹姐收拾了这个恶棍再说。”这时崔管事见势不好，转身就要溜，被几个身高马大的仆佣一把按下，牡丹姐怒目直视。
“崔管事，这几天看你在我采莲居进进出出的，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可是你没有什么不良作为，我也就不予理会，今天你不仅要挖我的人，还要下毒逼迫，如果我牡丹姐再不出面你真当我采莲居没人了是吧，你以为楼上那几个还是你的人么，从你们进了采莲居你的人就已经被我控制了，那几个人只不过是我为了稳住你的幌子，倒要看看你想干什么，你也不打听打听，这一条花街柳巷敢和我牡丹姐搞这些下三滥的手段的，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光明正大的来比试，我牡丹姐欢迎，像你们这种的，对不起，咱们只有衙门见了，给我把这几个无耻之徒押送衙门！”牡丹姐严词厉色，一声令下几个奴仆压着几个人从后门走了。
牡丹姐回头温柔的看着羽梨，眼神中闪动着莫名的情绪。
“羽梨，你今天说的条件我答应了，我再给你加一成，给你三成。”
“牡丹姐…”这突如其来的喜讯让羽梨不知所措。
“怎么，还不满意，那我可不干了，收回我刚刚的话。”牡丹姐假意小气的逗着羽梨。
“满意满意！太满意了，谢谢你牡丹姐!呵呵!”羽梨连蹦带跳抱了一下牡丹姐，欢天喜地的跑上楼去了。
牡丹姐怜爱的看着羽梨蹦跳的背影，欣慰的笑了。大厅里依然鼓吹喧阗，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刚刚的骚动，一切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