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绘不知看了多久了。
月千年坐在城墙上，保持着望向远方，等待的姿势，不时看看遥远的天空。
楼绘会好奇，回想：是在等那个小月吗？
日落月升，一年又一年。
那一日，月亮挂在天际，银色的月辉洒满大地，铺上银装，空城里回响着呜呜的风声，不知是到了冬季吗？天空洋洋洒洒飘起了大雪，而月千年的身体一动，白发微扬，只听缓缓的“铮”的清脆的拔剑声。
那雪色银光一闪，晃花楼绘的眼睛。
月千年站起，“呛”一声！拔剑指天长笑，潇洒身姿带着疲倦，可是又是如此的热烈。
天际散开一道金色星芒铺成的道路，一直延续在空城城门下，一辆马车飞驰而下，而天空里突然显现出青心灯所汇聚成的血色星星，血色如流星一般直坠而下，一线连剑尖，血色映照出月千年那血色的眸光，白发飘舞，长衣猎猎作响，笑声停止。
马车停下，无故飘起的车帘，出来一个白衣的女子，手拿着一盏青心灯，抬头而望，眸似星芒，但是染上了悲伤，唇角紧抿，音调如歌，“哥哥，不陪妹妹走一程吗？”
楼绘看到月千年一跃而下，而楼绘被牵引着往下而去，停在小月的面前，小月与月千年并肩而行，推开老旧的城门，尘埃落下，迎面扑来。
“咳咳！咳！”小月一手捂住唇角，面色不好。
一旁递过手绢，“用它吧，小月。”
小月有些迟疑，还是接过，看着手绢上绣着的名字，不禁说道：“哥哥，你，还留着？”
月千年脚步不停，也不说话。
小月小跑跟上。
两人静默不久，小月侧过头看到哥哥的面容，有些动容道：“哥哥，这是怎么了？”
还是没有回话。
“哥哥！”小月固执问道：“你头发是怎么了？”
看得一旁的楼绘一愣，她想说话提醒，可是张嘴说不出来话。
月千年停下脚步，大街上一片空荡，而小月一时没有止住脚步，撞上月千年的后背，小月唔的一声摸着鼻子，听到哥哥的一声轻笑，还有着熟悉的话语，“你还是这般的莽撞。”
小月还来不及反应，只见哥哥那魁梧的身躯已是远去，小月似乎找回了以往的感觉，她暂时的忘了自己的目的，追了上去，拉住衣角，“哥哥！”
岂料月千年说：“头发是为你白的。”
顿住的脚步，小月觉得匪夷所思，楼绘是这样感受到的。
因为楼绘常年不能说话，所以她观察的更为仔细一些。
月千年声音甚是冷漠，冷笑一声，那些情绪瞬间从小月心里消失，她觉得很是茫然，听到哥哥说：“你不应感到愧疚，父皇母亲都是我杀的。”
小月瞪大双眼，脚步一滞，神色大变，但还是跟着月千年的脚步，只却是如同傀儡一般，心不知飞到了哪里去了。
“空城的人也是我杀的。”月千年说，临近宫殿。
月色凄凉，雪下得很大，堆在了阶梯上，冷风一吹，雪絮纷扬。
小月呵了一口气，热气白芒，她回过神来，看着高高的阶梯上的兄长，孤独的身影让她感到心酸，也想起了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小月跟上去，飞快的跑上阶梯，好久都没有这样飞奔过了，她的头发飞扬，带着洒脱，衣袂纷纷，喘着粗气，红扑扑的小脸，眸色微亮看到哥哥在琉璃树下，那秋千在风里荡漾，小月走过去，来不及说话，听到哥哥说：“等了很久，终于你回来了。”
“那些人，真的是……哥哥！”小月黯然的说着，突然尖叫起来，小月不敢相信的看着那剑，银色流转，映照出锋利的雪芒！小月不敢相信的说道：“那剑！那剑！不是一把钝剑吗？怎么会这样？”
月千年那有些冷漠的脸染上了一抹微笑，带着暖色，让一旁的楼绘的心剧烈的跳动，更别说小月了，“小月，你想知道吗？”
小月红白相间的脸，惊疑不定，甚至那亮色的眸光变得呆滞，“为何会这样！哥哥……”
小月带着哭腔，“你真的用虚国的全部青心灯去磨砺那魔剑吗？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小月不肯留在我身边。留着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月千年向着小月靠近，“你回来了，还走吗？”
小月怔愣半晌，突然笑道：“不走了，哥哥大人。”
说着，还主动的靠近，主动的示好。
月千年抿着唇，不语，转身离去，“那就好。”
“哥哥去哪里！”小月急切的问道，心里是不安。
月千年停住脚步，微微一笑，“小月不用担心，只是这剑每日都要吃一盏青心灯。”
小月只觉胆战心惊。“那现在……青心灯还有吗？”
月千年瞥了一眼小月手里的青心灯说道：“妹妹放心，暂时还用不到。虚国这么大，有这么多的青心灯，还不是等到了现在，你说是不是，小月？”
小月不敢言，但是全身冰冷，心凉透。
楼绘跟在月千年身旁，跟着月千年走到宫殿里，宫殿里还是那般的整齐，只是灰尘蛛网布满宫殿，穿过暗格楼梯，来到宫殿高处的屋檐上，月千年又重复着那每一日的动作，撕拉一声抽出剑，剑芒锋利，隐约可见血光流动，轻柔的用手檫拭着剑，神情柔软，雪花落在月千年的头上，染上冰霜。
远处，广场中央的琉璃树下，不知何时小月换上了大红色的衣服，一如出嫁那日，荡着秋千，而不知何时，月千年站起，飞下屋檐，落在小月的一旁，秋千慢慢的落下，缓慢停下，小月抬头望去，哥哥面色柔软，只是苍白无色，有着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哥哥，他死了。”小月说，“他们说是哥哥害死的。”
月千年走过去，握住秋千的绿藤，低下头，红色眸光流动，轻声呢喃，“小月认为呢？”
“我……”小月迟疑，“我不知道。”
“呵呵，是呢！”月千年直起身体，手放开，小月身体摇晃。
小月踉跄的跳下秋千，月千年反应很快的接住，垂首间，接住柔软的身体，月千年心思动摇，看见青丝垂下间木簪子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上，红色如花瓣的印记衬得嫣然如花的面容，小月无措的望去，慌张的后退，离开，月千年怅然若失，冷然笑道：“小月，哥哥是洪水猛兽吗？”
“哥哥……”小月咬唇说着，眸似媚丝搅乱心绪，唇绯红，怎么也移不开目光。
月千年停滞住身体，忽然紧皱着眉，不郁道：“小月，你要作甚！快解开对为兄的束缚！”
“哥哥，这次，还是妹妹要先走了。”小月说着，靠近，抽出那剑，锋利的亮色打在小月的脸上。雪色纷纷，圆月隐在乌云后面，剑上流转着血色的光芒，小月在月千年惊滞的目光里，显出自己的青心灯，对着哥哥一笑，“哥哥，我知道你做的，都是因为我，只望这一切也因我结束。”
青心灯猛然化为流光融入到那剑里，小月身体摇摇晃晃，脸色苍白，青丝一瞬花白，剑离手，飞到月千年腰上的剑鞘里，蹭的一声，打在小月的心上，吐出血，血染在雪地上，如同盛开的梅花，小月背着月千年向琉璃宫殿走去，声音嘶哑无力：“如今妹妹算是回了哥哥的情，这下也心安了。”
月千年吼道：“我不会让你心安的！”
没有回答，小月停住脚步，她凄然的笑了，如铃清脆的笑声洒满空荡的广场，轻咳：“他很孤独，湖座城里我的愚钝……不说了，咳咳……哥哥，简书一人守在冥界，我要去找他。”
“找他？”月千年呵斥道：“你找的到他吗？他可不是原先的简书了！”
“哥哥！休得胡说！”小月情绪不稳的咳了起来。
楼绘尽管的看着，不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虽然眼前的一切不知于她有何关系。
那琉璃殿不知何时起了一场大火，火色蔓延，小月毫不犹豫的走去，月千年面色铁青，眸似火，说道：“月萝！你能吗？你的魂魄锁在青心灯里！莫要做什么傻事！”
然而月萝——小月走进火光里，消失不见。
就这样过了多久，世界陷入了黑暗，楼绘行走于黑暗里，仿若过去的自己与现在重叠在一起，而楼绘异常的喜欢呆在黑暗里，安静，只有自己浅浅的呼吸声。
慢慢的逐渐变亮，听到嘀嗒嘀嗒的声音，远处露出光亮，但是在前面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挡住，折射的光芒更加的耀眼，跳跃的尘埃在舞动，黑暗里的楼绘看到过去的楼绘慢慢的走近，前面的黑影保持着不慢不快的速度，可是楼绘始终跟不上去。
黑色的涌道里脚步回响于耳，走到了洞口，前面黑色的影子停下来，喃喃轻语，不知是对谁说话，“怕吗？”
楼绘停住脚步，只滴答滴答的水声，哗啦啦的流动，还有黑影薄弱的声音，“为什么不说话？我能感受到你的存在！”
突然黑影转过身，逆光而望，楼绘什么也瞧不清，听到黑影低低的笑着，“你和她可真像啊！”
楼绘发不出声音，紧接着走近的黑影又道：“妹妹，愿意留下来吗？”
而看着过往的楼绘脑袋疼痛起来，那些过往她几乎都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