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阳晚上睡得像猪一样死,甚至还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于是,早上他起得晚了。到了七点半才从床上爬起来。匆匆忙忙洗漱完,跑到餐厅一看,白雨端坐在上位,王管家和白朵坐在左边,正好正对他。
对面还放着一套餐具,李默阳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自己的。
“先生小姐,王管家,早上好。”他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坐进自己的位置。正好,对面就是在一声不吭细嚼慢咽的白朵。
白雨好像此时才意识到家里来了新教师了,抬起头仔细打量了几番,眼中有一丝不经意的诧异。她皱起眉头,对王管家说道:“王管家,怎么找了个男的?”
王管家面露尴尬,偷偷望了一眼李默阳,然后说道:“实在是抱歉……这孩子和我们家有点亲缘关系,而且真的是家里困难。”
李默阳默不作声,却在提防着白雨的反应。
白雨只是皱皱眉头,也没有说什么。就在大家都以为风平浪静的时候,白雨突然站起身,淡淡的说了句,“饱了。你今天好好的。”后面那句话是对着白朵说的。那语气中,有着淡淡的怒意,在李默阳听来就像是无理取闹。王管家连忙拿上白雨的包跟了过去,和她一起出门——这次白雨又要出差半个月,暂时是回不来了。
自己是男的就这么不受她待见?李默阳皱起眉头,只想冷笑——谁知道白雨这副正派的表情下面,是不是藏着狐狸精的一面呢。再看看对面的白朵,更是一言不发,一点点想要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和白朵相处了三天,他也觉得习惯了一些,但是就是弄不清楚,为什么她能够这样逆来顺受。如果是他的话,绝对睚眦必报。
“小姐,你几点到校?”李默阳随口一问,但是并没有希望白朵会回答。因为在他来看,白朵根本就不会回答。他只是觉得吃饭的时候不应该把气氛弄得这么沉闷而已。
白朵一愣,抬起眼,茫然地看着李默阳。
四目相对。
许久,李默阳看见白朵低下头,耳边传来她细小的声音:“不要叫我小姐。”
“欸?”李默阳好像没有听清。也可能是因为他已经默认为白朵不会理睬他。毕竟,他只是一个刚来的家庭教师。
白朵又解释一遍:“我的老师不需要叫我小姐。”
李默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大概是尊师的礼仪吧。但是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叫她,就问,“那我怎么叫你?”
白朵想说“瑞恩”。据说那是她还在白雨的肚子里的时候,她的生父给她取的名字——为了不让白雨忘记,他甚至在白雨的肚脐附近文上了这两个小字。但是白雨不喜欢这个名字,就用了一个很俗气,但是很好叫的名字——朵儿。
但是白朵很喜欢。当她终于鼓起勇气问了白雨“瑞恩”是含义时,虽然白雨很生气的将她关进了地下室,但是却还是告诉了她实情。
——那个男人说,你要是给我生了孩子,就一定要叫瑞恩,不准叫别的。
她们那个时候,还不知道“瑞恩”是什么意思。
李默阳见白朵还不出声,就自言自语道,“叫‘朵儿’,可以吧。”
白朵失落的愣愣,然后低下头算是默许。
“瑞恩”,这个名字还是藏在心里面吧,不然的话,被白雨听到了又会大发雷霆。白朵很怕白雨会气坏了身子。
白朵吃完,将碗筷收拾好放进厨房,然后拎起自己的书包,就要上学去。
李默阳将身子沉沉靠在椅背上,斜着眼望着白朵渐渐消失的背影。光线从玄关处穿透进房间,像是给白朵小小的身影镶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李默阳竟感觉白朵会随时像光一样,一闪就不见了。
等到家里的人都走完了,李默阳这才悄悄地走上二楼的书房门口,也不敢去踩书房门口的毯子,谨慎地将手裹进袖子中,然后轻轻拧了拧门把。门纹丝不动。
果然书房的门是锁上的。李默阳皱皱眉头,不禁在心里骂了一声。他从口袋里拿出他的幕后支持者给他的万能钥匙,正准备插进锁眼……
突然楼下传来脚步声。李默阳一惊,不知道是谁回来了,连忙将钥匙塞进自得的衣服口袋中,躲在楼梯的拐角处,偷偷向下面瞧着。
竟然是本来应该已经去学校了的白朵。
李默阳顿时略微慌了起来。白朵的眼神总是有一种穿透力,让他觉得自己会随时暴露了他来到白家的目的——
报仇。为了他去世的母亲报仇。
白朵并没有先上楼来,而是到了楼下的洗手间里。李默阳想要趁这个时候偷偷下楼去,以免之后白朵上楼来碰到他,他不好解释。他蹑手蹑脚的扶着扶手缓缓下楼,并时不时的探着头,打量着楼下是否有那抹小小的身影。
谁知道,刚刚走了不到十层台阶,他就与白朵遇了个正着。
白朵用她惯有的失焦的眼神望着李默阳。李默阳觉得紧张,忍不住吞吞口水。
时间仿佛都停止了下来一般。整个别墅里静悄悄的,好像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李默阳先发制人,打破了这片寂静:“小姐,你没有去上学?”
白朵扫了一眼李默阳,然后错开他的身子,慢慢上楼。李默阳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周六。这个家里,也就白雨会在周末的时候还要工作。
李默阳想向白朵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二楼。因为他感觉,白朵看他的眼神,已经带着深深的怀疑了。
但其实只是空洞而已,李默阳是做贼心虚,而恰恰,白朵的眼神是会剥掉人的面具的那种。让心不寒而栗。
李默阳觉得,要是想顺利的在白家待下去,就应该先取得白朵的信任比较好。毕竟,他总是害怕她的那双眼睛。而白雨——只要他对她有用,能够帮助到她的公司,就不害怕她会重用他,让他进入白氏。
没错,进入白氏,并最后打夸它——才是李默阳的目的。因为他母亲的死,和白雨脱不了干系。
“小姐……”李默阳转身,却在白朵突然转身,朝向怒视的神情下,静静闭上了嘴巴。
“不要叫我小姐。”白雨淡淡说道。与她的眼神相反,她在说话的时候,竟然还能保持着波澜不惊。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千金小姐,而仅仅是一个强奸犯的女儿。
“朵儿,你知道书房的钥匙在哪里吗?我想找一本书,但是书房的门锁了。”李默阳觉得,与其让白朵先怀疑自己,与其在她的眼神下路出马脚,还不如先承认自己是想要进书房的“罪行”。至少这样,主动权就掌握在了他的手中。
白朵没有回答,而是默默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李默阳当作她是示意他跟过去。
白朵进了卧室,轻轻打开卧室里的一扇推拉门。随着“刺啦”的声响,李默阳不禁呆住了。
这应该是白朵的私人藏书室。里面有七八个书架,而上面的书琳琅满目,细细的分了类,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更有一个书架上整整齐齐摆放着的全都是外文书。
李默阳顿时心慌起来——要是白朵问他,他要看哪一本书,他该怎么回答?
但是白朵却什么也没有说,而是默默离开自己的房间,留李默阳自己一个人对着一堆书发呆。
她在书房门口的毯子上,发现了一个银亮的东西。想也没有多想,她蹲下身子,迅速地将它捡起来,放到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到厨房接了两杯水放到托盘上,面不改色的端上楼。
“谢谢……”已经捧起一本书读的李默阳接过一杯水,小声说道。眼神虽然装作平静,但是白朵还是能够发现,他那双眸子下面,隐藏着的深深的慌张,以及——怨恨。
白朵将托盘放到一边,然后将手插进自己的口袋。
那把钥匙,扎的她的手指,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