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婳没想到来看一眼,竟然是这样的场景。
恪妃看着一边的奴才,双面也是带着和主子一样的悲苦。眼圈子一同,红红肿肿的,可见是之前抱头痛哭了。有些不忍心,叫着宛柷等,一起把佟妃拉起,往里面寝殿的梳张台处坐去。恪妃见佟妃就这么任着自己摆布,丝毫没有意见的样子,不由得心里头也难受。可是宫里头的女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若是任由佟妃这副失魂落魄,没有修妆打扮的样子,不说失了礼数。就是别人知道了,也是说没有气量的。毕竟当今的皇太后,那般的了得,可是年轻的时候,也都是吃尽了苦头的。若是让人见了,指不定要被说成什么样,本来皇太后偏心之极。若是能够让这辈子都起不来了,届时换个顺眼听话,没有子嗣威胁的满汉女为妃,岂不是更加的欢喜。
伺候佟妃梳妆的奴才木雅瞧着,眼圈红红,朦胧的一片,咬牙忍着。嘤嘤的忍着哭意,看着自己主子总是笑嘻嘻的,进来越发的呆木,若非孩子,早就熬不住了。虽然总是嬉笑连连,可主子也不过是藏在心里头罢了。如今算来,也当真只是慰藉罢了。只是如今,连个慰藉都容不下给主子。百姓常年都说宫里的主子精贵,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木雅的反应,带着几个女才也一个样。恪妃对着一边的宛柷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宛柷撇过脸,收起自己的哭意。木雅却是赶忙的抢先道“是慈宁宫的嬷嬷,三阿哥身子单薄,主子又不见醒。还不若给福晋她们带着,还要细心些。说是遵了皇太后的懿旨,一大早就带了人,主子怎么都抢不过,把三阿哥抱走了。”说着,木雅一脸的气愤,看着恪妃,更是一种说不出的悲戚“主子到现在,都这个样子。平日里只要是梳妆的时候,主子都会说笑,很精神的。”
“皇上可知?”恪妃看着木雅,却见木雅难过的早就低着头,温柔的抚着佟妃的青丝,手脚动作再小心翼翼不过了。宛柷也是不能自己,还是知礼的点头。其实就算宛柷不表示,可看平日欢乐的木雅这幅模样,璧婳和恪妃也就猜到八九了。
知道自己的主子不得宠,可是也不能这样子。就是恪妃想想之前看到佟妃坐着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抱着三阿哥挣扎了一番,只是结果很明显的,没有成功。不由得的一叹,宫里头,本来就是现实的地方。若是换了得宠的,就算是太后算计,底下的奴才再得意嚣张,也不敢相互动手那样的行为。
这么想着,就是恪妃都有些侧目,看着至始至终都是很安静,看着佟妃不语的璧婳。璧婳抿了抿唇,张嘴间无声的轻叹一气,轻的连恪妃都没有看出来的道“替她好好梳妆整齐吧,等会皇上看了,总是不好的。”
木雅看着璧婳清清淡淡,却不似假的样子,转头卵足了劲的替佟妃打扮。皇上来了,佟妃看着虽然可怜,可也太落魄失礼了,何况对象是生母。自己就是再偏执,可是对于不怎么得宠的嫔妃,自然还是会偏向生母的。这是人之常情,不怪的皇上的冷漠。可是自己站在受伤的这一边,面对的是这么无辜的主子。就因为总是无辜,游移事外的天真,就因为这是皇宫,就因为主子有幸得了阿哥,所以就要被拿来算计伤害,这是哪里的道理?
景阳宫的奴才咬牙怀恨,虽然连着恪妃都这么想着,可璧婳想到昨日福临头疼至今,走时的若有所思,却是默默的觉得胜券在握。转而坐到了一边,默默无语的看着佟妃修容一二。
有一种女人,就好似蜻蜓点水的娇弱柔怜。宛如三月婉约的江南飞燕,扬起自己的轻盈,在池塘上点滴。带着一股独特的气质,是一种声音大点,态度面部凶点,你都会觉得要把她吓着的战战兢兢。是一种,不论男人,还是女人,甚至小孩都会自觉的去疼惜爱护,名副其实的娇女子。这样的女人,是女人最恨,男人最爱的。因为这样的女人,不用做什么,只消坐着,就能让人随之一笑而神魂颠倒,赴汤蹈火。
本来佟妃颜色不差,只是这些年里头的芯子换了,气质也就变得活泼明艳了。只是如今搁在自己面前的,分明就是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女子。虽然依旧无语,只是到底回过了神来。璧婳看着,好似是三月春天的明媚扑面而来,把人的心都能甘愿揉起来。让人为其准备着最爱的,舍不得其受了丝毫伤害的柔弱。
不等佳人言语,就是璧婳都是心里头为之一软。看着佟妃眼神一转,带着微微悲戚,直看着璧婳。起身来,确实有些腿软,走得也不大稳。宛柷和木雅想要上前搀扶,却被佟妃固执的扭眉间,虚弱的挥了挥手,只能在身后小心的死死盯着。
佟妃坚持的走了过来,璧婳不明白怎么之前还糊涂怔愣的人,一下子就回了神来,还一个劲的看着自己,或者说,是肚子。佟妃慢慢的蹲着,璧婳伸手拉着佟妃的手,佟妃却是往后一甩,转而摸向了璧婳的肚子,眼神充满了柔软和希冀的可怜。
只是这些眼神,别人是看不见的。柳月和柳仪知道皇上喜爱主子,自然对主子看得比命根子还要珍贵。早在佟妃靠前时,佟妃那样的不正常面色,就要往前制止。可惜璧婳不允,便是在旁以防万一,可是佟妃一瞬间动作很快,她们的地理位置也不优先,就这么看着佟妃的手,死死地,狠狠地,好似要穿透了佟妃一样。
再糊涂的人,这样的眼神,佟妃还是能感觉到的。就是身后,自己的奴才也是蠢蠢欲动,生怕自己伤了眼前人。因为自己本来没了孩子,越发的没了位置。若是伤了眼前人,指不定这次下手的,除了皇太后就是皇上了。只是,自己不过是要摸两下,怀念一下儿子在肚子的感觉罢了。可笑,宫里不同的人,同是嫔妃,虽是相差九天云外。
璧婳抚着佟妃身上的青色锻绣兰花夹氅衣,这么低身在眼前。慢慢的,头挨在自己的腿上,亦或者是肚子上,微笑闭眸,神情间是涓涓细流的满足。这样的美好,呼气如兰的姣好女子,璧婳心里一软。曾几何时,希望能再看到当初的佟姐姐,却不想这么看到的,竟然是这样的场景。想来对于这个佟姐姐而言,宫里的日子,是最为压抑难受,比之自己还要忍受规矩的拘束,在这所金丝鸟笼,苦苦煎熬。
顺着佟妃的青丝,佟妃的睫毛好似蝴蝶一样,起起伏伏的,蓦然地,流露出一滴水珠。而后起身看着璧婳,再对着恪妃,就着这副墩身的样子,发着颤音的,轻声道“虽说早知母子不能生养一起,可是若不是你二人有心,只怕当真是母子不得见。”
说着,就好似要行礼言谢。恪妃赶忙拉起身来,就是佟妃再固执,身子一弱再弱,终究没有多少力气。随着起身,压着肩膀坐下。恪妃瞪眼,满是不悦的道“月子里的女人身子要紧,你若是身子不好,哪还有精力去想三阿哥好坏。”
想想三阿哥,佟妃就心里一痛。虽然自己知道三阿哥是康熙,是未来的大帝,自己也充满了希冀。想着,有个皇帝儿子,自己也要好好地活下去,借着皇太后的光辉颐养天年。可是如今,到底是自己亲自孕育了十个月,对她而言,早就不是所谓历史的人物了。少了理所应当的遐想,更多的是为母的责任和疼爱不舍,自己这般的无能为力。想想记忆中的穿越女,自己混得不堪入目的情况,当真是丢脸的把自己的心都给揪了起来。
不过这么一想,佟妃扭头看着璧婳,若说穿越女,璧婳虽然不确定是否。可是得宠是定然的。虽然历史不断的赞颂着董鄂氏的知书达理和得宠,可是人总是现实取近的,至少在她在的历史里,得宠的是自己眼前的元贵妃娘娘。同是为母,怎么也有差不多的心思和情绪吧。看恪妃,不都同位感触了吗?
佟妃不过一个低头,就是抬头看着自己,眼神轻转。璧婳却看懂了里头的意思,对此缓缓一笑,还不等言语,只听外头三声静鞭,唤道“皇上驾到。”
璧婳只是侧过了身,佟妃却是很直接的垂头,露着侧脸些许的朦胧,顾不得佟妃是特意的还是什么。皇上已经抬脚进来了,璧婳起身行礼“皇上金安。”
却不等福临说起,璧婳已经起身,缓缓坐下。在鼓起的地方,轻轻抚摸着。福临一时僵着脸,但看璧婳,又是心生不舍的叫了起来。佟妃起身,重新坐了回去,恪妃站在一边。看着福临来此,却一个劲的看着璧婳,倒生是有些不知说什么了。璧婳却是侧过的脸上,勾起浅淡的,单薄的带着讽刺的轻笑,瞥了福临一眼,眼中平静如水,毫无情绪的道“不知道皇上大驾光临景阳宫,是为了何事?”
“咳,三阿哥,”
“哎呀,皇上跑景阳宫来,若是想来一段父子情深,可是来迟了。看佟妃伤心得很呢,怎么不知道太后早就叫人把三阿哥带走了。”福临轻咳着,润起喉咙。璧婳却是难得的咄咄逼人,连忙的打断了皇上的话,断言不给情面,睨眼带着戏谑,尖利的讽刺道。
佟妃眼中带笑,却很快那一丝的痛快,随之满是痛楚的抬头看着福临。福临本事侧脸躲过璧婳的不给情面,却不想就这么的看见了今日的债主了。看见佟妃一瞬间,是免不得一丝惊艳,而更多地心头一软,而后又无奈眼前的女人,一个个的不给情面。转头看着恪妃的温和和不忍,略带的谴责,就是头疼。璧婳带头的奚落,而后佟妃的娇弱,再来恪妃的知书达理下的同样对自己的不认同,好似一切都是自己做的样子,顿时觉得自己心肝就疼。
宫里能让自己心动喜爱的璧婳,精明面上的纯真好似妹妹的佟妃,还有温文尔雅好似红颜知己的恪妃,都这么一个战线,同仇敌忾的应对自己。要想忽视,那当真是太难了。这分明就是逼自己,福临不是没有火,可是自己不占理。而且他又不想那些皇帝的果断,够理性。看着眼前女人的神情,单单是璧婳一个人,就是不能受之。对此,福临倒是一下子被无语了。听到璧婳说起是太后的主意,想到昨日的话,便是心里一揪。
木雅不管主子们怎么,只见平日冷淡的皇上,一下子面色都软了。便是大着胆子的上前,跪下道“三阿哥还小,身子弱,离不得生母的。何况主子没三阿哥陪伴,是吃不好睡不好,没个精神。您是三阿哥的阿玛,就是要了奴才的命也不打紧。只求皇上您下旨,让主子和三阿哥母子团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