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凝尘写得很好，将为夫心底的一点小怨念，都活灵活现的写在了这几句小词中了。”许久之后，周寒玉这才抬起头，绝世容颜上，虽然泛着淡淡的白，可是说完这句话，眉眼还是不自然的恍了恍，耳侧似乎也透着可疑的红晕。
只是，玉凝尘并未细看，而是带着几分羞涩的低下了头，软软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模糊“我还以为我已经写的很隐讳了呢，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吗？”
“若是娘子不喜欢，那为夫可以假装没看出来。凝尘，你写得很好了，你为我做的所有事，周寒玉都在心里记着了，一点一滴，无人可以替代。”前半句还带着微微的调侃，后半句，却透着浓浓的爱意，说完这句话，也顾不得玉凝尘是什么表情，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中。
本来听到他前半句，还带着细微恼怒的玉凝尘，在听到后面那句软绵绵的情话的时候，所有的不悦都灰飞烟灭，对她来说，周寒玉简单的一句情话，都可以温暖她半生。
只因，他是第一个住进自己心里，也是唯一一个住进自己心里的人，她爱他，所以，愿意用尽一生，去倾听他所有的情话。
晚上守岁的时候，玉凝尘一遍又一遍的弹着她新合上的曲子，直到手指微颤，连嗓音都带着细微的沙哑，周寒玉心疼的夺了她的琴，这才停了下来。
看着玉凝尘葱白的手指，已经泛着微微的红肿，周寒玉心疼的将一双柔荑放在唇边，轻轻吹着热气，想以此减少她的疼痛。
“弹一遍就好，我们又不是没有时间了，手弹坏了，我要有多心疼。凝尘，我舍不得你疼，哪怕是一点点疼，都舍不得。”周寒玉边吹着热气，边低声说道，声音里透着点点颤抖，听得玉凝尘鼻子酸酸的。
她也想每次只弹一遍给他听，可是，几场风寒下来，大夫已经警告过她了，若是不好好将养，怕是一年的寿命，都剩不下了。
周寒玉以为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可是她心里明白，他们的路，其实很短，短到，她轻轻一伸手，就像是能够到尽头一般。
心底的无助和苍茫，如同那白了一地的冰雪，冷得，只剩寒冬。
其实年底这段时间，她忙得几乎是分身乏术，可是还是抽时间，想了想那几句词，不为别的，只想着，若有一天，周寒玉真的离自己而去，那么，至少，她为他唱了这么多曲子，就算在世界的另一边，他至少不会觉得太孤单。
“可是，我想弹给你听，想一直一直这么弹给你听。”玉凝尘说着向周寒玉怀里靠了靠，案台上的红烛燃得特别亮，过年嘛，总要有过年的气氛。
而软榻上的两个人，一个神色安然的想着自己的心事，唇角微扬，一个正一脸心疼的吹着心爱娘子的葱白柔荑，眉目清浅。
带着几分火红的烛火，将两个人的影子，细密而绵长的映在了不远处的那一抹青纱幔上，明明如诗如画，却又透着无尽的苍凉。
一场风雨荣华之后，寒玉，你是否还会守在我身边，如现在这般，轻轻的暖我双手，许我一世安宁？
许是这些天累坏了，迷迷糊糊中，玉凝尘竟然浅浅的睡了过去，她脑海中最后残存的影像，便是周寒玉一脸心疼的，软软吹着自己泛着红肿的双手。
手上的温暖，轻软绵长，心底的寒凉，却步步成冰，那么暖，是为什么，那么冷又是为什么？
寒玉，你明明在我身边，为什么，我还是觉得这世界，这么的，冷？恍惚之间，玉凝尘的心底，轻声扣问，只是，回音拉得那么长，却久久得不到回答。
猛地清醒过来，指尖传来微微的刺痛，低头一看，不知道何时，周寒玉已经将她的手指全部像包粽子一样，缠了个稳稳当当。
“醒了？这么一小会都能睡着，给你上药，明明在梦里都疼的缩手，就是不肯醒来，外面燃放了好多烟火，我抱着你过去看会，过了子时，再好好睡吧，这一阵子，累坏你了。”见她转醒，周寒玉放下手中的药，便准备过来抱她。
玉凝尘苦着一张脸看向周寒玉，小声问道“一定要绑成这个样子吗？”
“下次若还是这么不听话，就把两只手都绑起来。”周寒玉眉眼带笑的说完，轻轻一用力，便将她打横抱起，惊得玉凝尘本能的想抓住周寒玉的衣角，可是手上那捆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告诉她，现在她想抓住什么，都是不可能的了。
“可是外面还很凉，你的身子。”玉凝尘还想说什么，却被周寒玉轻轻的打断“凝尘，我们只是在窗口看一会就回来。不碍事的。”
听周寒玉这样说，玉凝尘也不再计较，毕竟今儿是除夕，周寒玉的心情最重要。
“往年的这个时候，总是和父亲一起守岁，父亲怕我闷，总是讲那些老掉牙的旧事，他可能都不记得了，从小讲到大，我都快能背下来了，可是他还是在讲。”到了窗口，短暂的沉默之后，周寒玉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喃喃的小声说道。
“寒玉，你现在有我。”玉凝尘心疼的用她的萝卜手抚摸上了周寒玉带着微微褶皱的眉角，轻声安慰着。
“凝尘的手好丑。”周寒玉假装嫌弃的说了句之后，这才浅浅开口，眉眼俱是淡淡的温馨“可是再丑我还是喜欢，我其实是想说，父亲不在了，以后，便由凝尘陪着我守岁，给我讲老掉牙的故事好不好？”
“好。”听周寒玉如此说，玉凝尘只是清清浅浅的回了一个字，老掉牙的故事她不会讲，可是从小到大的糗事，她到是有一箩筐。
迷迷糊糊的讲着，时不时的听着周寒玉带着善意的嘲笑声，玉凝尘也不真的生气，只是微微一瞪眼之后，又继续讲下去，好像周寒玉善意的嘲笑对她来说，是一种动力一般。
隐隐约约的听到周寒玉暖暖的声音“凝尘，过子时了。”明明声音还在耳畔隐约响起，可是，为什么抱着她的寒玉，却渐行渐远，带着模糊的轮廓。
自己晚上那会唱的歌声似乎还泛着隐隐的回声“香炉烟暖，笔墨诗笺情浓处，为君侧目，倾心念君顾。氤氲几许，望断卿归处，雪满树，相看凝眸，勿忘来时路。”可是，周寒玉的身影，却在大红的烛光里，渐渐幻化成一道，虚无的剪影，细细碎碎的荒芜，终于在视野清明的一刻，消散不见。
玉凝尘伸了伸手，努力抓来的，只是一道若有似无的空气，蓦地，睁开眼睛，耳边，还隐隐的飘荡着回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