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科书上的知识告诉我们，香蕉皮、西瓜皮不能踩，滑倒后果很严重。世界上有一种叫夏威夷果的褐色坚硬的小球，踩到它——愿你依然能神志清醒地看到明天的太阳。唐容说她相亲了，马上要见第二个男人，刚刚送走爸爸回家的小西，好像踩到了夏威夷果，险些高位截瘫。
女人都是骗子，这话是颠扑不破的真理。现在是四月初，但不是愚人节。约莫一个月前和自己信誓旦旦说要等待真爱的女人，竟然也相亲！在自己跟爸爸混的时候，相了一个，今晚还要再相一个。
“第一个男的是谁？你不是要等欧阳景轩吗？你怎么也这么没节操，你是有原则的人，你这样我会不相信社会的！”小西质问唐容，小西极其不淡定地在小出租房里的小客厅里转来转去。
“哎呦，领导介绍嘛，那就去啦，只当为日后相亲攒经验嘛！那个欧阳景轩万一不回国，我还要等死他吗？我还真成望夫石了…….你不要转来转去的，我有事，你别挡着我……”唐容认真严肃地边走边讲，看来再执着坚守爱情的心，也挡不住社会的洪流。唐容在简单地梳妆打扮，她今晚要出去约会。
“你先说说第一个男的，我就不在几天发生这么大的事，看来我还得在这小屋子里镇宅比较好！”小西气嘟嘟地问，她觉得这几天发生大事了。
“我要去约会了，回来跟你说，好不好？”唐容无暇顾及她，自顾自地在家里穿梭，寻找各种物件把自己收拾好出门。
“我也要去！”
“不可以，别闹！”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泓清澈的泉水，为了汇入蔚蓝的大海，不得不先融入污浊的江河，而后新生。沉湎过去简单纯洁的生活，是万万不可的，小西理解唐容，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你不是要学问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等你的欧阳景轩踏着七彩祥云回来，风风光光地迎娶你吗？”王宝钏当时也是顶着巨大压力，唐容怎么可以在社会面前低头呢？好歹也得撑十八个月，至少也得十八周。
“王宝钏等到什么了——薛平贵最后不是还带了个公主回来吗？傻乎乎的在寒窑折磨自己十八年，老公在外面跟公主幸福美满…….薛平贵回来见她不过就是个形式，免得自己落个陈世美的骂名，你觉得一个老女人跟一个年轻的公主能比么……值得吗？”唐容急促地说，小西真想不到唐容如此英明果敢，自己相亲简直是像个傻子一样。
“不行，我要跟你去。”
“你自己好好在家玩，别闹！”唐容立即出门，小西站在狭小凌乱的出租屋黯然神伤。
唐容是天蝎座的，比处女座的小西还小两个月呢？年轻的唐容都急的要死，自己还优哉游哉。杨小西可是光明正大昭告世人自己要相亲，结果像大石头直接闷声沉入湖底；唐容如一枚小石片投入湖中，溅起层层涟漪——她在默默地运筹帷幄。也是，太高调的清仓大甩卖人家以为货品过期，质量不行，反倒不待见你。天蝎座的就是有心计，处女座完败了，小西瞬间产生巨大******、******的情绪，或者巨大恨唐容的情绪，天蝎女太阴险狡诈了，故意让处女女垫背呢？
明天我要偷单位厕所卷纸报复社会！不行，我要去上次那家期货公司，它家的厕所纸是三层的，我要去偷厕所纸！不对，我要偷单位的厕所纸栽赃给唐容！
小西后悔自己这么高调，大家估计等着看她要死要活要跳楼的笑话呢？女孩子一旦高调恨嫁，人家就给你先打五折，一旁的唐容维持正价，反而奇货可居。接着唐容精挑细选，不声不响拿下高富帅，若干年后，高富帅开着布加迪，载着唐容去参加小西的追悼会。
小西心中划过一句清澈的话：Hereliesonewhosenamewaswritteninwater.这是诗人济慈的墓志铭，小西准备死后引用这句话。她本想学武则天弄块无字碑，让后人去评价她的是非，但考虑到她这一生也没什么是非让人去评论，还是自己写点有气质的话给后人看合适。万事俱备，只欠跳楼了，杨小西你没嫁人就死了，好歹先嫁一个再死也行啊！
肝肠寸断又断货的小西爬到网上，搜寻有缘男士，网上的人不知道她现在这么悲凉的状况。网站的好处就是随时有一票子男人在上面，也总有人给你发站内信。有位水墨先生给小西发了许多站内信，小西仔细阅读了下信件，该男士条件确实不错。每封信都认真在写，说话态度也很端正。小西现在处于一种心灵对立状况——一半怀着希望，一半抱着绝望。既然也没什么事就试一下吧。双方添加QQ，又开始了相亲老路线：网聊！
QQ聊了几句，小西就没耐心了，她开始讨厌QQ这种联系工具，会不经意联想到黑乎乎的网吧，一群抱着泡面蓬头垢面的人。而且极有贫困交加、无力支付电话费的嫌疑。也许真的老了，以前自己还没日没夜和李昊在网上瞎掰，现在觉得网络媒介太乡村非主流了。小西感到自己被每个对象无意识地影响着，想法在发生改变。突然电话响了，陌生号码。
“喂？”
“喂——”一声甜蜜过头的问候，让所有牙都有种泡在蜂蜜里被腌制的感觉。“您好，我是xx相亲网站的红娘老师，刚刚看到您的注册信息，想跟您核实一下。”终于来个帮忙解决问题的人了，小西也不想跟水墨先生网聊，于是就跟这位红娘老师一一核对信息。
“您这样的条件真是太好嫁了！我们很快就可以帮您找到合适的对象。”红娘的口吻就像青楼的老鸨，我们这儿的姑娘包您满意。
“我很困难，我特别困难，我特别特别困难。”小西认真地告诉红娘。
“那是因为您工作单调，生活圈子小，我们这个网站平台有三千万男士，什么样的都有，绝对让您满意。而且我们是专业的红娘，这是我们的工作，你想想，即使你父母，也不会把你相亲的事情当工作一样认真对待是吧。我们就是专门帮你找到满意对象为宗旨的，我们会反复帮您在网上找到适合您的那位。您不用担心，您这么好的条件，太容了……当然，我们这个服务是要收费的。”最后的一句声音变得特别柔和，完全没了先前的信心，好像之前的承诺不值付钱似的。
“多少钱，怎么个收费法？”小西试探的问问。
“3999。我们的服务为三个月有效期，在这期间我们会一直为您介绍对象，帮您安排约会，帮两位沟通，直到双方满意为止。在有效期内任何不满意，我们都会为您换一位合适的，让您满意的，这点您完全无需担忧。您的条件非常好，要求也不苛刻。我们三周都可以给您搞定！之前的有个客户一定要金牛座，不能属鼠，不要B型血，还非要一米八，自身条件一般般的一个女孩子，我们都给她找到合适的了，人家现在可幸福美满了！”
“就是说包退、包换、包满意？”简直像在网上购买老公，三包服务还十分到位，不过国内多奸商，三包纯属虚构。
“可以这么说，我跟您讲，从我们向您推荐的男士中，第一位令您满意的开始计时，这期间我们会鼓励男士追求您，您完全不必担心，我们每周会为您安排2－3次约会，直到您看到合适的那位开始。我们会为您咨询对方的意见，如果两位情投意合，那么就可以开始交往了。当然，我们会不断跟进两位的状况，及时询问两位的意见，确保两位感情顺利。我们还会鼓励男士给您制造浪漫小惊喜，绝对令您满意。”
“还能绝对满意？”小西听着觉得太诡异了，再恩爱的情侣也会有打死对方的冲动，这怎么可能包满意？
“当然，一定要让您找到如意郎君，我们是专业的红娘，一定会悉心呵护您的感情。你现在25了，最多也就谈两次恋爱就该结婚了，不然情况就不妙了。我们希望您一次就能搞定，不然分手还有一年半载疗伤……现在又不是大学，谁有那个时间去抚平伤口。您放心，我们会为您安排好，不让您受到伤害，让您感情幸福美满。您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应该有位非常优秀的男士照顾您的。”
“行吧，我考虑考虑。”小西总觉得哪儿不对，又说不上来，人家爱情买卖也没说包满意的。
红娘又推销了一下她的服务，“我们是专业的红娘，很多相亲网站都有很多找一夜情的，或者乱交友的，我们不是！我们会认真审核资料，保证男女双方信息真实有效……”小西也不太想听，感情本来是两个人的事情，红娘就是一催化剂，催化剂只能推动反应发生，至于怎么反应还是当事人自己的事。
小西挂断电话，又跟水墨先生聊了几句，两人很快约定两天后晚上见面。小西突然惆然若失，想当年自己还是清纯学生妹的时候，男生要约几次才能出去，不然就掉价了，现在简直像白送一样。人生真是守恒的，你原来怎么对别人，别人也自然怎么对你，全是现世报。所以说，姑娘们还是要在年轻的时候，趁早把自己销售出去，这后面的日子太艰难了。
一个人呆在家里真无聊，小西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也不想看电脑了。也不知道唐容现在怎么样了，墙上连只壁虎都没有，我是孤苦伶仃到多不沾生气啊！四十多平的老式房子，被改装成两房一厅，真不知道毕业跑深圳来遭这份罪干嘛！房间显得十分凌乱，也没法收拾，空间太小了，谁也不想花精力添置些家具再拾掇一下，毕竟只是一个临时落脚点。要是在湖北老家，自己肯定在宽敞的房间里，搞点香薰练个瑜伽什么的，多浪漫温馨！小西更加烦躁了。时间吧嗒吧嗒流逝，话说济慈也是25岁离世的，难道济慈才是杨小西的有缘人？
唐容终于回来了，“你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女人！”小西懒洋洋地在沙发上抱怨，唐容也是一脸疲惫。“过去点。”唐容也倒在沙发上，眼神空洞。
“先给我讲讲第一个，看在七年友情的份上，我允许你喝口水再跟我讲。”小西指指桌上的水，唐容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第一个是程序员，哎呀，也没什么事，那个人太奇怪了……他不喜欢音乐，他觉得听歌是这个世界上最浪费时间的事！”唐容显得很气愤的样子，“他说听歌浪费时间，损伤耳膜，搞不好还K歌产生噪音，反正他不喜欢音乐，这怎么行！”然后就算了。
“长得什么样啊？帅不帅，多大。”
“一般人啦，长得跟显示器差不多，搞IT的都是那样，面容呆滞。27岁，年纪倒合适，就是他不喜欢音乐，太受不了了，一个人怎么能不喜欢音乐呢？太奇怪了！”
“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不就不喜欢音乐嘛，又不是长得丑，怎么就不行了。”小西有点愤愤不平，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嫌弃别人吃凤爪更可恶。
“感觉没有正常生活乐趣，不行，不能要！”唐容摇摇头，“不喜欢音乐啊，搞不好有什么******的人格倾向，音乐如此美妙，这么最基本的审美都没有，以后日子怎么过？万一在家里哼两句都要吵架，那还的了！”
“好吧，那算了，今天这个呢？用最精炼的语言描述下基本状况。”小西转了话题。
“31岁，研究生，银行员工，照片看着还行，实物不行。不过长得挺高，大概一米八。当时看照片觉得他一表人才，想着还不错，今天特意化了妆，还穿了高跟鞋，白搭！他今天穿得走嘻哈日韩风，太可怕了，受不了。”唐容皱皱眉，摇摇头。
“那行不行啊？有照片吗，给我看看呗。”30多岁的银行员工的走嘻哈日韩风，这以后都没勇气去银行办理业务了。
“还行啊，长得挺像彭于晏的，发胖了的彭于晏。”小西看到唐容手机里的照片，西装革履的男士，形象相当不错，就是发型有点像大蒜。
“算了，你知道吗？今天我们吃饭，他都不知道去哪儿吃，他不知道去哪儿约会，太搞笑了！后来说去吃什么川菜，结果又找不到地方，我还以为他对约会地点很熟，结果走的累死了，最后去必胜客吃了匹萨，郁闷死我了。都没心情跟他讲话了！”唐容抖抖脚，30岁的男士搞不清楚去哪儿约会吃饭，是挺奇葩的。
“我也觉得你们不合适。”小西煞有介事地说。
“是吧，太不靠谱了！稍微照顾一下穿高跟鞋的女士嘛！”唐容赞同道。
“我觉得你长得神似娜塔莉?波特曼，这货只有彭于晏两分火候。娜塔莉?波特曼是国际巨星，彭于晏也就国内勉强刚入流的小男明星。反正跟波特曼不配，我们不能太自降身价了，剩女也是国际巨星级的，大不了努力打工出国，国外男人不看年纪！咱有希望，大大的希望。”小西一本正经道，也感谢唐容没成，不然自己太可怜了，转念一想，自己心胸太狭隘：女人何苦难为女人。
“你记得我们学院有个去什么伯克利分校的学姐吗？那个超勤奋的传奇女博士，当时我们都觉得她完蛋了，除了研究晶体生长啥都不会，长得跟着梅超风似的，穿得跟洪七公似的。结果在美国找了个帅到爆的老公，31岁结婚，据说超幸福的。”唐容眼睛里闪着水晶般的光芒。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只在中国找。海外存知己，天涯无距离。赚钱出国，不跟这群讨厌的中国男人玩了，歧视我们，干脆让他们没老婆！”小西眼中也闪着水晶般的光辉。
“也就一说，这都是命。你说那些剩男去哪儿了，不说很多吗？”唐容叹口气，刚才得意的神情立刻黯淡了。
“那剩下的都是路边务工人员，比日韩嘻哈风更诡异的男子。”那些所谓剩男，都是要去越南团购老婆的人群。
“我好想欧阳景轩。”唐容的声音一下微弱了。
“我还想跪求李昊把我娶回去呢？保证不惹事生非了，在家做贤惠的好妻子好母亲。”小西的声音也微弱了，“可你知道吗？男人就是贱，你对他好，他就不当你是一回事。我俩都是活生生的例子，他们就觉得喜欢自己的女人不值钱，非要去追那些够不着的，这就是贱。”小西怒道。
“我们不更贱吗？”唐容淡然地说。“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相爱的，太小概率了，不都是你喜欢的不喜欢你，喜欢你的你不喜欢……其实我觉得这里面还是要有点技巧，搞不好就能相亲相爱了…….不懂啊——”唐容神情异常疲倦，仿佛瞳孔放大进入另一个境界。
两个苦命的剩女，就像皮影戏里的皮影，被李师傅和欧阳师傅操纵着，想走出皮影戏太难了。当一段关系里，你卑微到尘埃里的时候，你就真的只是他世界的尘埃了。张爱玲在《半生缘》里说：这世界上有一个人是永远等着你的，不管是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么个人。李昊和欧阳景轩的世界里有等他们的人，可杨小西和唐容的世界里却不知道有没有等他们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