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正是寒冬正月最冷的天气,却已是二月的尾端。一大清早含城最大的财主吕仁生就亲自带着自家的仆从到含城最繁华奢侈的酒楼预定了三天的流水宴席。
看着大财主吕仁生带着一大群随从浩浩荡荡的向自家的酒楼走来,香榭酒楼的老板连忙放下手中还在打的噼里啪啦响的算盘,匆匆忙忙的出来迎接,还带着一脸谦卑的微笑。一边还不忘对吕仁生恭维的说到:
“哎呀,吕老爷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啊。”
“呵呵,赛老板客气了。”吕仁生也笑的红光满面。
“吕老爷这次亲自来鄙楼想必是为了九夫人的喜事而来的吧。”
“正是啊!哈哈…”说到这吕仁生不禁开怀大笑了起来。
“恭喜!恭喜啊!不知吕老爷这次又是要定几天的酒席呢?”赛掌柜连连作揖又快速的问道。
“自然是和之前的都一样的,三天。”
“吕老爷就是吕老爷,光看这出手就和旁人不一样啊,这阵式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有名望的大人物,光是对九位夫人的疼爱就没有一点偏袒的,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啊~!想必这次九夫人的喜事肯定要更隆重才行吧?”赛掌柜连连的拍着马屁,眼见这送到口的肥肉他自然是能咬多大口就咬多大口了。
吕仁生只是一直在旁边微笑不语,但脸上的表情却还是掩饰不住的开心。只是这高兴并不是因为掌柜说的那些奉承话。他笑笑道:“嗯,自然是要隆重的。掌柜的你是人精儿,该怎么做的好看我想你是很清楚的了吧,到时侯本老爷是一个子也不会少你的。要是办的好了,好处自然也是少不了你的。”
“哎哎哎,好嘞!保准让吕老爷您满意喽!宴席是明天就开么?”掌柜的问道。
“嗯,内人今晚就可以有结果了。”
‘“那我先恭喜您呐,望吕老爷您喜得贵子!”掌柜的一脸谄媚的笑道。
“呵呵呵……那就有劳赛掌柜了。府里还有事,先告辞了。”吕仁生笑应着,然后就又带着一杆随从笑意盈盈的又匆匆离开了香榭酒楼。
“慢走啊~吕老爷!”目送着一群人走远了之后,香榭酒楼的老板暗暗的讥讽道:
“哼,有钱又怎样,还不是想要什么没什么,我看这次也照样是生不出儿子!”
“掌柜的,你说吕家是不是遭邪了啊?我听我娘说啊……”旁边的店小二插嘴正待往下说~
“哎!去去去……快干你的活去,没事多什么嘴啊!难道你娘没教你少说话多做事么!”赛掌柜却故意打断店小二的话教训道。
“哦……”
二、
“啊——啊!啊……痛!~乎……”
“九夫人您忍着点,再加把劲!”
此时,吕府九姨娘的房中,产婆正在心虚的给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九姨娘擦着汗,同时也不停的给自己擦着汗。想她沈于氏给人接生了大半辈子了,在含城那也算是相当的有名声了,什么样难产的胎儿到她到手里那也都是只能乖乖顺产出来的料。可是这吕府的九夫人这一胎却整整生了十二个时辰了,到现在别说是露出婴儿的头了,就连胎儿的位置她都还没摸准,这可是她接生几十年来头一糟遇到此等怪事的。正可谓是奇了怪了。
再看看旁边的其他几位产婆也都是个个表情疑惑外加神情高度紧张,和她一样不断的擦着虚汗。可是就算这样,她也还是不敢对其他别人说出其中的怪事来,因为她非常明白吕老爷对这一胎是何等的在乎。
想他吕仁生在含城是怎样的家大业大腰缠万贯,在含城那可是翻手为云覆手雨的人物。而且,又是他们这一带出了名的大善人。可偏偏他一连娶的九位姬妾,就是没有一人给他生个儿子出来。
这事说来也怪,因为,只前八位夫人就一共生了十一个孩子,可这十一个孩子却全部都是女儿身。然而只要是含城的人都知道,吕仁生是他吕家祖上一脉单传的嫡子,而他之所以一直不立正房,也是因为他说过——九位姨娘中谁能给他生出儿子,他就将夫人之位赐予谁。可眼见都已年过半百了,而膝下还是无一子出。为了不让吕家的世代香火在自己手中断送了,他把最后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九夫人的这一胎上,还四处求神拜佛捐赠寺庙和道观,可以说是为了生儿子而不惜一切散尽钱财。
只是这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天吕仁生便把这夫人之位赐给了九姨娘。还说是有高僧指点,说九夫人这一胎必定是个男孩。
而她们这些个产婆在来接产前,吕仁生就曾对她们说道:要是接生的不顺利,你们也就没资格再待在这世上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们是也知道的吧。
虽然当初在巨大利益的诱惑和驱使下,她和另外几位稳婆都曾向吕仁生夸下过海口,说:不就是接个生么,自己几十年来什么样的难产‘胎儿没见过的。还不都是一样手到擒来。要是此胎接生的不顺,必定自愿向吕老爷割头请罪。
说这一席话的时候,自然是她还未给九夫人接生时,未能明白这其中的厉害之前所说的大话。可是现在想到这些,产婆沈于氏却更是觉得心惊胆战的虚汗直流。
吕老爷如此重视此胎,若是这一胎稍有差池,那她这条贱命也就同样要葬送在自己手中了。
偌大的吕府中,从大门进来,经过小桥流水式园林风景和亭台阁榭的建筑楼群,再到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九夫人的住所凤阳阁。吕仁生从外面刚办完了事就急匆匆的赶了回来。一边快速向凤阳阁的方向走去,一边还不忘忙着问跟在身后的小厮:“九夫人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接生的产婆们可有出来汇报过什么的么?”
深怕产婆们对对九姨娘照顾不周,所以他最关心的还是产房里的动向。
“回禀老爷,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产婆出来过呢。”身后的小厮赶紧回答道。
“啊……呃~!”刚走到凤阳阁的大殿门外,吕仁生就听到里面爱妻声嘶力竭的叫声。再看着仆从丫鬟们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产房里进进出出的,都是端着一大盆热水进去,再从里面端着一大盆的血水出来。吕仁生只能在院中烦躁的来回渡着步子,还时不时的对着旁边的人骂道:“废物!都是废物!怎么会这样!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啊!!”
“老爷,您别太着急啊,替九夫人接生的那都是含城里有名望数一数二的稳婆,接生的手艺那自是不必说的,相信九夫人这一胎一定会顺利的给老爷您生出个小少爷来的。”旁边的小厮看吕仁生烦闷连忙凑上拍着马屁安慰道。
三、
时至晌午,从昨天晚上就一直待产到现在的九夫人已经筋疲力尽的叫不出丝毫的声音了,她已经到达极限了。而几位产婆更是手足无措,眼见面前的这位已快要痛昏过去的九夫人马上就要因为力竭而导致大蹦血,很有可能还会有魂归九天的趋势,几位稳婆仿佛也看见了死神在对自己招手了。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还是皓日当空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却突然阴暗下来,太阳在一眨眼的功夫里便消失不见了。而且,紧接着又开始下起了大雪来……这雪还是来势及其的凶猛。没一会,就把尘世间所有脏污的东西都覆盖上了层层厚厚的白雪。像是要封住这世上所有丑恶的真实。
虽说这是初春的第一场雪,可是下的这么大,又来的这么急促,还是会让人不禁心生诧异。
吕仁生原本是已经烦躁透了的,但是在看到突然而来的大雪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一样,然后他开始恢复平静,并且还面带着一点微笑。旁边的仆从们却都一个个疑惑不解的互相用眼神询问着。
“老爷,老爷,外面有个行脚的僧人说想进来给老爷您道喜,顺便再赠老爷您一样东西。”一个小厮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跑进来禀报道。
“嗯?什么样的行脚僧人?哎,去去……快,快把那大师请进来!”吕仁生连忙对那小厮说道,好像他早就认识了那个和尚一样。
“是。”那小厮俯身答应着,出去了。
过了好一会,就又回来了,身后领着一个身穿青灰色僧服的中年和尚。那和尚骨瘦如柴,面色灰白,脖子上挂着一串极大的佛珠。身上也没有穿着和尚的袈裟,只着一件略厚的单衣。在这大冷的天气里他却好像丝毫也不会觉得寒冷。那和尚跟着小厮穿过中间的庭院,任那狂暴的风雪怎样肆虐却都好像是自动围绕在他的身体四周旋转然后落下,始终没办法落在他的身上。那小厮在前面带路走的辛苦,而那和尚却胜似闲庭散步一般。
吕仁生在大厅里等候的急了,刚要亲自去迎接之时就看到小厮已经带着那和尚从对面走廊穿回来的身影了。他连忙大老远的就急匆匆的跑过去迎接,并且双手合十的恭敬道:“不知有高僧拜访,吕某有失远迎了。还请大师见谅。”
那和尚见吕仁生这么说,也双手合十低头还礼,道了句:“阿弥陀佛。”然后抬头说道:“吕施主太客气了,贫僧不过一介云游僧人,今日偶然路过此地,突遇这狂风暴雪。路上得知吕施主是这一带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又听闻施主今日家有喜事,所以贫僧特来向吕施主道声喜,顺便避一避这暴风雪,如若多有打扰,还请吕施主你多多包涵。”一席话说的不卑不吭沉稳含蓄
“哪里的话,大师快快里面请。吕某这就吩咐人给您备斋茶。”
“来人,给大师上茶。”吕仁生一面吩咐着下人,又转过来一面招呼着那和尚:“大师您请上座。”
看着吕仁生恭敬的邀请,那和尚也没有怎么再推脱,就从容的坐上了左边的首席。
“大师,刚才听你说到你既然已知吕某府上今日会有喜事,想必不用我多说,您也一定知道是什么喜事了吧?”刚落了座,吕仁生就开始迫不急待问起他的问题,丝毫不避讳的在一个从未谋面的和尚面前展示他的焦虑不安。
“呵呵……世人都总想着逆天而行,却不知违背了天意,宿命的因果轮回却依然存在。”那和尚低头接过仆人递上的茶铭轻缀一口,缓缓地说道。
“这……大师的意思吕某不是太明白啊。”
那和尚又轻轻的把手中的茶盅放在桌上,然后双手又复合十怔怔的看向吕仁生道:“阿弥陀佛~你本就命中注定此生无子,施主又何必苦苦执着放不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