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止息,四下寂静,连空气中的尘埃似乎都为这一当街杀人捅刀子的悍然举动而震慑,逐渐飘落,随风而静。
阳春三月的春光暖不透那把杀人短刀闪烁的寒光,在陈风手中,映着鲜血,冷冷刺人眼。
陈风眼睫微颤一下,阳光才刺眼了。
动作随意的就像刚宰了自家后院一只老母鸡,她正要擦擦手给鸡褪毛,一会儿煮了吃一般,神态自若。
微眯的眼睛如果刚才看上去还有点小迷糊的话,现在只让人觉着里面闪着冷厉,一派平静,更显对死亡的漠视,如同司空见惯。
那姑娘来此地经营不过半年有余,一家不大不小的酒楼,她知道此地不同旁的地方,兵家地,当然要凶险几分。
但是看着街上随便蹿出来的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八年华的迷糊少女都能当街行凶,心中霎时转过好几个弯,以后可得小心点,别得罪什么不该得罪的人,真要遇上个这么干脆的主,连句开场白都没有,见人拔刀子,自己可就死冤枉了。
那些剩下要铺上来的人都定住了一般,仍旧是那个要向前迈进的姿势,却无人敢越雷池一步,哪怕前面的这个姑娘孤身一人,看上去,并不会武功。
那锦衣公子似是也被眼前这一幕惊住了,他敢杀人,却不敢直接杀人,把人打到半死不活无药而亡跟直接拿刀捅人之间有本质的区别。
他敢仗着人多欺人,但绝对不敢孤身杀人。
但他毕竟是个世家子,基本的应变还是有的,他强忍住闻见浓重血腥味的反胃感,大喝一声:“大胆狂徒!敢当街行凶,还不快拦住此人,请了此地巡司来收押她!”
一听他这话,那些大汉顿时松了一口气,好歹是让他们围住这姑娘,找官府,不是让他们直接跟一个疯子干,不愿他们这么大的块头却胆小,实在是因为陈风太淡定了,淡定的让人心里发毛。
她就在那里扯下一块尸体上的衣服来慢慢的擦刀子,嘴角还貌似觉着很恶心似的撇了撇。
拦毛线,本身就没打算跑。
只见飞奔去找人的那个人还没跑出街口就欢喜的大叫:“巡司在呐!巡司的大人今日出来巡城了!大人快快,这边有个当街杀人的狂徒,我们把她抓住了……”
哼,陈风心里冷笑一声,这伙人未免奇葩的有点特殊,先前陈风还有点疑惑,现在是彻底肯定了,这是“外面”的人,不知道是南边哪个世家又要派人进驻中南三州,这是前面来探路的家族成员,所以才急着在大街上想杖毙自己与那姑娘二人立威。
不过他们运气显然不太好,踢到了中南最丑嘴硬最不讲理的一块石头。
那仆人初来乍到能认出巡司,自然是因为这儿的官府实在是太有特色。
之间来人浩浩荡荡,全套仪仗,只不过举着的两块牌子上的写的不是“回避”“肃静”等标准字样,而是不知道是谁的墨宝的四个狰狞抽象大字。
左边是“无法”,右边是“无天”,
无法无天!好猖狂的口号!
明明只是未经朝廷授职的野官,却朱袍金带,看那官服样式,不下三品大员!尤其是来人不骑马不坐轿,非要用他那一双五短身材附属品的小腿走,一步一踱,昂首阔步,好不得意,不知道还以为这是台上唱戏,架势太足了!
那锦衣公子看这一群不着调的人,嘴角抽了抽,却还是端着应有的礼仪微微一点头,算是见面了,好歹是这个蛮荒地的主事人,他们家族以后还要用得着人家,怎么也得给人点面子不是。
他心里想着自己做的很稳妥,没有差错,陈风却在一旁看的清楚,这傻帽来中南的时候没做足功课,还不知道这些奇葩巡司使的来历呢就敢闹腾。
那花里胡哨的巡司使终于走到了一行人面前,拖着长腔,好似戏里念白似的一个音在嗓子里转悠了好几圈才问出来:“发生——何——事——?”
锦衣公子一挥马鞭,指着陈风说:“大人,此人当街行凶,刺死我家仆,还请大人即刻将此人收押,处斩!”
那男人最楼两个字说的杀气腾腾,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看陈风的眼光基本等同于死人,他就不信,这么赤果果的罪行这个女疯子能赖掉!
那巡司使听了,手一捋胡须,瞧着纤细的兰花指就唱:“你这狂徒,大——大……”
在出声呵斥的瞬间一转头,眼睛瞟见陈风一副悠哉样的时候,他优美的唱腔一下子噎在了嗓子里——太他娘的刺激了!
怎么会在这儿遇见陈风!
刚才还一副眯眯眼很深奥的巡司使眼睛腾地睁大了,差点连眼白都一块凸出来,随即反应过来,一转调,接上“大……大……大人,您怎么在这儿?”
小方步也不踱了,连忙搓着手谄笑着小跑过来,刚才还挺出个弧的脊梁这会儿一下子弯了过来,深深一礼,头快触地才算停。
“哎呦喂——,您老人家可是有日子没来广阳了。前两天还听手下那帮小兔崽子说,琢磨着什么时候去雁上看看您,可巧您就来了。我们广阳巡司府前日里从后燕进了匹迟雪马,还想着孝敬您来着,您既然来了就赏光去瞧瞧呗,呵呵呵呵……”
那人笑的一脸灿烂,其他人却都被这变故惊呆了。
哪儿有这么不靠谱的官,给杀人凶手献殷勤,这岂止是草菅人命!
那巡司使看着还站在那碍事的一群人不耐烦的喝道:“散了散了,陈大人有‘处刑豁免权’,只不过是个冒犯大人的家奴,你主家把住处报到巡司府,回头本府给你们赔偿,一分银子都不少你,别啰啰嗦嗦的站这儿碍事儿!”
说罢一回头对陈风一揖手,笑呵呵道:“请请,大人请。”
陈风有点为难的摸摸头,说:“席巡使客气了,只是我今日是与朋友一道来的,还有旁的事,要是巡司府方便,我想明日再拜访。”
那巡司使一听,笑容愈深,连忙点头说:“大人这可是折煞小人了,咱们广阳巡司府就是大人的家,大人想什么时候来那小人只管让大人宾至如归就是,哪那么多虚礼,哈哈哈,大人您说是吧。”
陈风刚要点头跟他客气一下,就听见一个暴怒的声音传来:“你们这还有没有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