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风赶忙正正经经行礼,虞戏却只是背着手微微倾身,乌发轻垂,好不**。何葳却并未恼怒,反而像是见惯了虞戏这般做派,同情轻轻颔首。
陈风当他是身有残疾,并不以为意,却不知道那边已在一低头间完成了一场不动声色的刺探。
“小七,上茶。”何葳吩咐
又接着对二人道“两位请坐,寒室简陋,怠慢了。”
陈风也不客气,直接就这石几坐了,笑道:“何公子说笑了,我二人方才在店门外就已见牌匾上的字洒脱不俗,有幸入了贵店的后院,方知别有洞天,原来我中南竟有这雅致人。”
何葳苍白的脸上似乎也被陈风的热情恭维说的带了一点笑,略微有了点颜色,只不过表现的并不热络,只说:“哪里敢当的我们中南第一奇女子——悦天商会少东家的夸奖,我自来了中南,常听人提起陈姑娘的大名,不曾拜访却有机缘得见,实是让人惊讶的很,冒昧请问,姑娘来此可有何贵干?”
“我们只是……”陈风刚想顺着话再应酬两句,不料却被虞戏打断,对何葳道:“原是因为悦天商会看近日城中一些店家实在是不景气,便想再收购一些店铺,也好解了一些小店家的燃眉之急,不想听人说,公子的布行却是生意兴隆,陈姑娘煞是好奇,便来了贵店。”
陈风眉毛微挑,丝毫没有说话被打断的不快,何葳微微笑着,抬头看着二人,似乎对虞戏的身份做派也没有任何疑惑,缓了半晌道:“我因养病而移居中南,并不擅长经营此道,因长辈厚爱,所以才在十三朵郡置下一份产业,至于生意,都是老仆打理。”
“如此,倒是我冒昧了,请何公子恕罪”虞戏笑着起身致歉。
“这位公子不必客气,相逢即是缘法,倒是没有请教李公子身份,可是还在读书?”何葳不以为意的笑问道,看上去整个人比初见的时候起色好多了,轮廓分明的五官似乎也微微柔和下来了,多了几份大齐士族的云淡风轻。
“我乃青州郡府月河人,两年前自觉学有小成便离家游历。途径中南结识了陈姑娘,我二人说的投缘,便在此地多徘徊一段时间。倒是何公子是因何而伤,如此人才却要在此蹉跎时光,如不嫌弃,在下游历四方倒是认识些医道上颇有成就的朋友,也可为何公子推介一二。”虞戏言辞切切,陈风却觉着有些诧异,萍水相逢,却打探人家隐疾,就算是一片好心,也未免太失礼。当然,最诧异的是她不相信虞戏会有这么好心。
如果是认为这人身份有疑,可能跟昨日袭击她和段锦是一批人,那至少说明这群燕人已经手眼通天了,能在中南不动声色的楔下这样一颗身份地点都绝佳的钉子,以备后患。
不过这个念头一想过后,连她自己都觉着太大胆了,何葳如果真是燕人,那么他现在深入中南腹地,远离自己的势力范围,在明知道悦天商会要封锁中南三州,矛盾一触即发的情况下,仍然冒险前来。
最大胆的是,据她所知,当时她花大功夫,买下几个街坊,全部拆掉改建的机关还是起了作用的,也就是袭击她的人此时必定身受重伤。如果眼前的何葳就是那批人中的,那么还敢与自己这个刺杀目标大大方方的接触,真是不可谓不疯狂。
想着,她不由得打量这个自称何葳的年轻男人,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却没有带冠,乌黑的长发流水般披泄在肩上,鬓角残余少数碎发,脑后只简单系了一根月白色的细丝带,整个人都是沉静的,如果不是飞扬的浓眉,深邃的轮廓,抿着嘴不太爱笑的薄唇,使得他看上去还有几分凌厉,这个人真真就是个大齐士族公子。
崇尚简单自然美,以不仕为荣,动辄就要游历天下,十几年不归家也是有的,跟人说话不会太热情也不会冷场,即使是笑也是矜持的露一个笑意而已,似乎世上并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们开怀。说起生意也是冷冷的应付一下,似乎是在告诉你我很有钱,但是这些东西我都不感兴趣,或者说不用我感兴趣,家中自有忠仆打理,我天生就该这么清静无为。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虞戏和何葳已经聊了好一段,陈风心里略微不屑,也不过是风花雪月你家院子看上去真雅致树是什么品种啊原来是贺阳山的冰梅啊哈哈哈真是好风骨——之类的,跟陈风打算盘跑商路查账的人生相距无比遥远,一瞬间她想到了前世的人们形容女**丝和男神的一系列段子……
“我过去读书自诩能解一二真味,直到出来游历后,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今日见何公子虽然不良于行,却对天下名川了如指掌,各地轶闻典故无不精熟,实在是汗颜。”虞戏这个人看上去骚包,但是跟人打交道确实有几分一般士族没有的爽朗明快,在此之前,陈风只在杜漫生的身上见过这种气质。
“李公子谬赞,在下只不过是读过几本书而已,我自幼便腿脚不灵,年纪愈长之后,终始无法像常人一样行走,遍寻名医而不愈,说是先天带来的,不能治疗,我也就弃了这个念头。索性带了几本家当,离了河阳繁华地,一路马车慢行,来了中南,想着这边民风淳朴,反倒多几分自在。没想到竟能遇到李公子这样的文思妙旨的人,是我惭愧才对。”何葳显然刚才跟虞戏聊的很投机,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真切。
“哦?竟是如此,倒是我唐突了,何公子只管唤我表字于飞。”虞戏向何葳揖手以示歉意,何葳也不甚在意的挥挥手,道:“于飞太客气,你也唤我表字西府即可。”听完何葳的话,虞戏起身一礼道:“萍水相逢,能遇西府,实为畅事,如若西府不弃,时值花期,十三朵郡百花竞艳,在下想请西府下月初三,同游连卿桥,自当备薄酒以待。”何蔚略一沉吟道:“于飞所邀,不敢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