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廖大姑将齐家公子吹嘘得天上有地上无,可是,廖青衣还是听明白了其中的潜台词。
什么生了儿子升为侧室……
说白了,就是没名没分的把她送进齐府,任人糟蹋!至于是死是活,全凭个人的造化!
这是卖女求荣!而且,卖的还不是自家的女儿!一点心理负担都不需要有!
尼玛!见过无耻的,却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想想在翰林院做过编修的廖家老爷子,再想想她在边关浴血奋战而失踪的父兄……
真要是以廖家的名义把她,不,哪怕送进齐府一个丫头,都会落下一个谄媚巴结,甚至是助纣为虐的恶名。
历来权臣,有几个得了善终?远的不说,就说宋朝的秦桧,过了将近一千年,还在岳爷爷坟前跪着呢。
而且,据宫中私下里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老皇帝整天坐着身后生出一对小翅膀白日飞升的美梦,丹药不离手,身体早就大不如前。
用廖青衣现代人的目光揣测,整天服食重金属,身体能好才是奇哉怪哉。
到时候老皇帝驾崩,新皇帝上位,无论是谁,都容不下齐家吧!清算起来,肯定是一场血雨腥风,无数人头落地。
廖家到那时候会有什么下场?
这廖家老太太和廖大姑,简直是人头猪脑!太不靠谱了!
廖青衣握紧了拳头,强忍住熊熊的怒火,看着廖大姑,一字一顿的道:“我,不,愿,意!”
随着廖青衣这几个字出口,屋子里有一瞬间的静默。
“……”廖大姑也愣住了。
来之前,她也想过会遭到拒绝,可是却没想到廖青衣拒绝得这么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未出阁的女孩子,说起亲事,不是该羞答答的吗?不是该故作矜持吗?
怎么……
视线一扫,看到廖青衣脖子上青紫红肿的勒痕时,心下释然了——
到底是死过一次的人,连脾气秉性都不一样了!可那又怎么样,孤儿寡母的,无依无靠,还能翻出她们母女的手心去?
想到这里,廖大姑心里有了底,她一下子从胡凳上弹了起来,尖叫道:“你说什么?你不乐意?你知不知道齐公子是谁?齐相你总听说过吧?宫中齐妃你听说过吧?那可是齐相的独生儿子!你嫁过去以后,不但对咱们整个廖家有利!重要的是,你外祖家的事,说不定能平反昭雪……”
说到这里,廖大姑似乎也觉得这个话题不妥。
毕竟是皇上亲口下旨将孟家满门抄斩,她这个时候提起来,不是摆明了说孟家是冤枉吗?换句话说,她这是变相的说皇帝在孟家这件事做错了……
廖大姑心思一转,急忙换了话题,语重心长的:“青衣啊,不是大姑夸口,那齐公子要什么美人没有?能看上你,是你的造化……到时候,让边关的戚荃元帅派人寻找我那苦命的兄长和侄儿……那也就是齐公子一句话的事!”
想起失踪的父兄,廖大姑扯起帕子蒙在脸上,哭声抑扬顿挫的:“我那可怜侄儿哟……还不到二十岁,还没成亲那……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失踪了……连尸骨都见不着……我那可怜的大哥哟……”
廖青衣一声不吭的看着眼前的闹剧,又好气又好笑。
“够了!”随着这声高喝,廖老太太一拍桌子猛的站起来,粗瓷茶碗被震得跳了起来,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老太太上前几步,居高临下的怒视着榻上的廖青衣:“这亲事,我已经答应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愿意不愿意!”
顿了顿,摆了摆手,接着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转告你娘一声,齐家就快下聘了,到时候我再打发人告诉你们母女……至于具体进府的日子……要看齐公子的意思!”
这老妖婆,就这么自说自话的决定了她的终身?
廖青衣感觉脑门上青筋直跳,腾的坐起身,直视着廖老太太:“我说了,我不愿意!要是祖母不怕得罪齐家的话,大可以试试!”
“齐公子不就是看上我这张脸了吗?要是我毁容了呢……或者拼着鱼死网破,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呵呵……”
廖青衣说到这里,笑了,语气阴森中,却又分明带着决绝:“我们母女已经这样了……既然你们不让我们活着,那就大家一起下地狱!”
……廖老太太看着凛凛气势的廖青衣,一时间张口结舌。
一旁的廖大姑不干了,指着廖青衣,语无伦次的破口大骂:“你个忤逆不孝的小贱人!你以为你是谁?你想清楚,进了齐家,那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还以为你那死鬼爹活着的时候那……气死我了,来人,把这小贱人从床上拖下来,掌嘴!”
跟着来的丫头婆子们自从进门后,便自动自觉的分成两拨。
站在门口迟疑着抑或脸露同情的,是廖家老宅的人。而另外一拨是谷家的人。
听了廖大姑的命令后,老宅的人迟疑着,明显底气不足——虽然大老爷一房落魄了,但毕竟曾经做了十几年主子,余威尚存。
谷家的人则是跃跃欲试,尤其是离廖大姑站得最近的两个婆子,干脆直接伸手来拉扯廖青衣。
老丫不干了,二话不说,伸出胳膊老母鸡一样挡在廖青衣的身前,怒视着两个婆子。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天了!连个下贱的丫头也敢不听话!”廖大姑气得直跳脚:“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上赶着将女儿嫁过来,居然……不过幸好……哦,把这个丫头给我拖出去,往死里打!我还不信了……”
谷家的婆子们跟在廖大姑身边,对于打人行刑这种事早就得心应手,做起来顺溜无比,且配合的天衣无缝。
就见其中两个婆子不由分说,将老丫夹在中间,分别抓住老丫的一只胳膊,另外一个则抬手就打。
耳听“啪”的一声脆响,老丫的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耳光,五指根根。
老丫仗着自己力气大,瞪圆了一双大眼睛,手蹬脚刨,想挣脱两个婆子的桎梏,嘴里含混着咬牙切齿的道:“你们……这些……坏人……欺负俺家……小姐……俺……跟你们……拼了!”
挣扎了半晌,见实在撕扯不过,干脆一低头,一口咬在了一个婆子的手臂上。那婆子嗷的一声,杀猪般的咧嘴嚎叫起来。另外几个见了,一拥而上,来帮忙拉扯老丫。一时间,拳头雨点般的落在老丫稚嫩的身体上。
自从老宅的人进来后,老丫一直待在床榻边,因此,这一幕就发生在廖青衣的眼皮子底下。
前世,廖青衣出生在军人世家,祖父母都是部队退下来的老干部。
到了父亲那一代,兄弟俩也毫无例外的选择了军人这个职业。
廖青衣和孪生姐姐刚刚会走路的时候,父亲就有意无意的教授姐妹俩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
八岁那年,她眼睁睁的看着同样是军人的邻居关叔叔浑身是血的倒在了几个歹徒的刀下。
鲜血淋淋的一幕,让她噩梦连连,彻底吓破了胆,发誓这辈子离军人这个行当远远的。
也因此,从心底开始抗拒父亲为她们规划好的未来。
父亲无法,再想想以小女儿迷糊懒散的性格,的确不适合军人这个职业,只得作罢。
从那以后,廖青衣便再也没有练过身手,所学的那点微末功夫,也彻底成了花架子。
如今,看着几个婆子肥壮的身体将老丫团团围在中间,廖青衣忽然深恨前世的自己:要是像姐姐那样每天苦练不辍,也不至于看着身边的人挨打而毫无办法。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情急之下,她再也顾不得腿上的伤势,一翻身从榻上滚落下来,摔在地上的同时,抬起那条没有受伤的腿,使了个巧劲将一个婆子绊倒在地,可是,还没等她再次腾出手,就被卷入混乱的战场,身上结结实实的挨了几下。
“你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随着这声悲怆的质问,孟夫人被丫头嬷嬷们架着,喘吁吁的出现在房门口。
在她身边,明月一脸焦急,待看清地上的廖青衣时,立刻飞扑上前,哇的一声嚎哭起来。
“婆婆,您这是……”孟夫人看着女儿狼狈的样子,双眼含泪,看着廖老太太,悲声问道:“就算有什么事,也不该跟青衣说,她还是个孩子……”
“哼!”廖老太太显然被刚才混乱的场面给惊住了。待看到自己一向不喜的庶长媳,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心里暗暗埋怨女儿廖大姑做事急躁,莽撞,可是,她又不愿意坠了自己个身为长辈的威势,因此,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刚要开口,就被廖大姑打断了。
廖大姑双手叉腰看着孟夫人:“小?要不是神武侯府岳家不要她了,现在都该商定聘嫁了吧!还小?你说说,我和母亲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看你们母女,连茶都没得喝一口,就被这丫头气个半死!对长辈不恭不敬,如此忤逆不孝的东西,就是乱棍打死也是该的!”
……
吧啦吧啦吧啦
廖大姑一个人能顶五百只鸭子。
孟夫人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眼前发黑,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边,自从孟夫人进来后,混战的场面便停止了。明月飞奔上前,一边哭着一边和老丫合力将廖青衣扶上床榻。
刚才的混乱中,廖青衣的腿上也挨了一下,这会子一抽一抽的疼得她汗流浃背,咬牙强忍着。
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廖青萝趁人不备,窜到了榻前,对着廖青衣的耳边,低低的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见廖青衣抬眼看她,她低低的一笑:“我倒是有办法,帮你推掉这门亲事。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