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未村的空气里又有了一种不同寻常的东西。这种东西折腾的人们蠢蠢欲动,这种东西折磨的人们寝食难安。这种东西就叫做欲望,对金钱的欲望,对财富的欲望。
自从那天魏明权告诉大家,村子里的地可以卖钱,而且可以卖大钱之后,未村人的心里似乎便再也难以平静下来了。
“一亩地可以卖一万块钱?”
“难不成这地里真的有金子么?”
一万块钱,这对于未村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一万块钱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想想就让人怦然心动。现在,大多数的未村人确信宝贝确实是存在的。但是宝贝究竟在哪里呢?是在山上,还是在地里?究竟是什么样的宝贝,又究竟会是在谁家的地里呢?
今天晚上也不知怎么得了,三星娘三番五次的往茅房跑,明明也没有喝太多的水。可总是躺下来就有尿意,蹲到茅房好像尿意又突然没了。躺下没过一会又是这样,折腾来折腾去的,让她不能安然入睡。三星娘的腿都有点麻了,她扶着茅房的墙站起来,院子里的景象吓了她一跳。她从茅房跌跌撞撞的跑回来,摇醒了鼾声如雷的三星爹。
“他爹,你快醒醒。”
“半夜三更的,你不睡觉穷折腾啥。”三星爹睁开眼,瞪着月光下披头散发的三星娘。
“他爹,可吓死我了。你猜我刚才看到啥了?”三星娘上炕坐在三星爹的身边。
“看到啥,看到啥,一天到晚穷折腾!刚睡着又被你弄醒。难不成你看到金子了?还不快点儿睡!”三星爹又闭上眼。
“他爹,你别睡了。”三星娘使劲去拽三星爹的胳膊。
“你个老娘们折腾啥!”三星爹火了。
睡眼朦胧的三星爹哪想到三星娘会使出她自己的独门绝技,手指像火钳一样掐住了三星爹的腰部,“死鬼,你给我起来。”一阵儿暴风骤雨般地摧残之后,三星爹不得不“哎呦哎呦”着残兵败将般,乖乖地坐起来。
“他爹,我刚刚看到你爹了。”
“胡说啥,咱爹都死了十多年了。”
“真的,我刚才从茅房出来,看见你爹拄个拐,在你娘门前转着圈地张望。”
三星爹扭头看了看炕头上熟睡着的三星和三星弟弟,“你轻点,别胡说八道,吓着孩子。”
“你咋不信我呢?要不你自己看看去。”三星娘用手指着院子里。
“看就看,我还不敢看咋的!”三星爹拉开门走出屋子。
月光照亮了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一阵阵夜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三星爹在院子里四下看看,他连一个人影也看不到。他趴在他娘的窗户上向里瞅,看见她娘还没睡下,一个人坐在炕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月光照在她的头上,亮晶晶的,像是顶上了一髻儿淡淡的白花。屋子的地上也有一道月光,就像是小河里的水一样,清澈透亮。
突然,三星爹的肩膀感到被人使劲拍了一下。他心里一紧,抬头一看正是披头散发的三星娘。
“你个老娘们,想吓死谁!”
“看到了吗?”三星娘小声问。
“啥都没有,只有娘自己在那儿坐着呢。”三星爹向自己屋子走去。三星娘本来也想趴在窗户上看一下,但是看见三星爹转身离开,赶紧跟在他后面进屋去了。
“他爹,该不会是你娘屋子里有别的老头吧?”三星娘扳着三星爹的后背说。
三星爹懒得再理她,背冲着她,故意打起了呼噜。很快便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
哪想到这时,三星娘又像诈尸一般地从炕上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他爹,我还是觉得不对。”
三星爹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突突的猛跳个不停,像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一样。“他娘的,早晚让你给整疯了?”三星爹从炕上坐起来。
“你还记得今天早上不?”
三星爹也不答话,就在那儿坐着,听三星娘神神叨叨。
“今儿咱俩上坟的时候,咱还没走到你爹坟上,那纸就自己掉到地上烧着了。你那会儿不也觉得奇怪了么?“
三星爹像想想,这到也是,白天的事的确有点儿怪异。但是那又算什么事呢。
“那也不算啥,前些年因为天热,村头的那棵老树,不也自己烧着了么?”三星爹说。
“不是,他爹。你想啊,为啥偏偏掉到那块地里头呢?”
“为啥,那你说为啥呢?”
“我觉得那是你爹想提点咱呢。”
“提点咱啥?”
“那块地是你爹特意留给你娘的不?”
“是啊。”
“你爹为啥把那块地留给你娘啊?”
“为啥呢?”
“因为那块地里有宝。”
“啥?”
“你爹是想提点咱,那块地里有宝。”
“看你说的这个邪乎。”
“真的,他爹。我看八成是这么回事。”
月光将树的枝叶映在窗棂上,随风摇摆,幽灵一般。三星爹有些半信半疑了。
“当初咱分家的时候,你爹把那块地留给了你娘。等你娘没了,那地还指不定会给了谁呢。”
“你瞎咧咧个啥,我娘身体结实着呢。”
“再结实不也有那一天不是。就你兄弟和你兄弟媳妇,你说哪个不是厉害茬。咱能争得过他们么。”
“都是自己兄弟,啥争不争的。”
“那地里要真有啥宝贝呢?凭啥就让他一个人吞了。”
“那你说咱咋办?”
三星娘望望窗外明亮的月光,悄悄跟三星爹说了一番话。三星爹表情有些吃惊,仿佛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怎奈窗外那朗朗的月光里,眼下看来,仿佛确实是有着无尽的宝藏,无尽的诱惑。
“中,咱就照你说的办。”三星爹好不容易终于下定了决心。
三星爹和三星娘蹑手蹑脚的穿好衣服,扛起家伙向坟地旁边的那块地里走去。月亮微笑着挂在天边,将两个人的影子抻的很长很长,仿佛一条会突然抻断的橡皮筋。月色这般醉人,他们又会有什么样的奇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