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声入耳,花香扑鼻而至,眼中有了绿树红花,手下有了摩挲质感,李顺于幽幽中转醒,
只觉四肢乏力,头疼欲裂,是提不上一点力气。
抱山入符,一山正气成空之际,李顺也是感觉自身的念力全给抽了空,意识到事态有些不对。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抱山符点向那如意门,失了念力的李顺也就没了意识,直接昏迷倒地。
如今转醒,眼见着自己除了形神皆是困顿外,倒也还算无恙,身上的几件贵重之物也都还在,李顺心中松了一口气。
青羚趴在李顺身边休憩,听着了李顺转醒时发出的轻声呻吟,从地上爬起,衔了一枚赤红的果子喂入李顺的口中。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李顺腹中饿极,见着青羚向自己喂食,努力张开了口。
一羚一人来了个湿吻,李顺连咀嚼的力气都没,直接将那只有指甲盖大的果子给咽下了肚。
果子有不少,应都是青羚在山中收集的,青羚一个个地喂,李顺一个个地吃。
一如含辛茹苦的母亲,一如嗷嗷待哺的幼儿,场面甚是和谐。
不知多少果子吃下肚,李顺的脑中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也渐渐如烟云散了去。
有些虚浮地撑着尚方,从地上站起,李顺恭敬地对着青羚鞠了个躬,道了声谢。
举目远眺前方的如意门,李顺看见原本在一山翠微中红墙黄瓦显眼之极的如意门已然变成了一堆残瓦碎砾。
这抱山符集一山正气而发,威势果然是大的吓人,可惜却不是他如今这般修为能够负担的起的。
若是侥幸灭了敌人还好,若是未能退敌,一招出就昏迷,那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敢情二师姐这抱山符和藏器意中纳的大风歌和浩然正气一样,不是想用就能用的。
李顺不知道如意门是不是就这样被自己用一笔抱山符给平了,但门派建筑都被自己毁了,多少总死了些人。
只是不知那应到了莲华境的门主死了没,若是门主死了,如意门也就没了气候,算是真毁了;若是没死,那说不定还要费上一翻周折,这不是李顺愿意看到的。
不过,他现在正虚弱着,也不敢前去查看,只得闭目盘坐于地,冥思蓄念。
念道的入门功夫,夫子不曾教过他,但几位师兄姐都略传了些心得,李顺知道该如何将那一笔耗尽的念力给积蓄回来。
难的不是蓄念,而是入定冥思。
只是,李顺在琼楼中悟了道家内视,以内视入定,对他而言是轻而易举之事。
盘膝观心而入定,念力缓缓重凝。
但念力耗尽,不是一时半会便能重聚。
过了数个时辰,李顺才让自己的念力重归饱满状态,全身上下也再没了那种无力之感。
长吐了一口腹中浊气,李顺睁开双眼,也不急着办事,脱了衣物,就着身边的泉水清洗了一番,也帮青羚全身上下洗了个清爽。
炎炎夏日,洗个清凉的泉水澡,不失为一件比平了一门派还让人惬意的事。
换上了一袭白色镶梅长袍,李顺骑着青羚来到了如意门。
门前那块原本顶着如意门三个大字的牌坊,如今只剩下两个青石墩。如意门依山而建的几座建筑,也都成了残壁断垣的废墟。
满目疮痍,尽是残砖断瓦为阳光曝晒后的干燥陈旧气息。
李顺放眼四顾,未见着一个活口。虽也没见到尸体,但那废墟显然有被翻动的痕迹,废墟中夹杂着的破衣赤血,无不彰示着发生在此处的大灾难超度了不少人。
有些难以判断这如意门到底有没有被自己给踏平了,李顺骑羚回了泉州城。
临昏迷之际,他可是听到了一声惊天动地的鸣响,这么大的动静,没道理不引起人的注意。
看那废墟为人翻动过,显然也是有人先行来过了此地,说不定便能在泉州城探听到什么消息。
果然一入泉州城,耳边听着的都是如意门遭了天谴,为天雷轰成了渣的消息。
看谈话之人脸上的神色,都是兴高采烈,看来如意门被平,也是大快人心的一件事。
“各位朋友,听小老儿我说来,听我唱。”
“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如意门它太如意。”
“坏事做绝好威风,八脚螃蟹舞爪横。”
行走之间,李顺听见街旁一茶楼,有一老者以筷击碗,欢快而唱,顿觉有些意思,便入了那茶馆,点了一壶岭南特产的铁观音,听那老者娓娓而唱。
“勾结狗官齐作恶,欺行霸市毫无德。”
“贩卖私盐饱私囊,欺男霸女太无良。”
“你们说可憎不可憎?”
“可憎!”满茶楼的茶客们,都跟着那老者的问话,齐声应答。
老者听到众人如此捧场,脸上的笑容是愈发灿烂,继续以筷击碗,唱道:“可惜威风自有威风收,蟹到六月好下粥。”
“今有天雷灭如意,明有青天收狗官。”
“待得孽畜皆诛灭,泉州人人把酒欢。”
唱到高兴处,老者持筷从左往右指众人,唱道:“不是不报。”
众人齐声拍桌应道:“时候未到。”
老者手中竹筷再从右往左指众人,唱道:“时候一到。”
众人再一拍桌,和道:“一切皆报!”
唱完,茶楼中的众人是齐声大笑,笑声中是说不出的畅快。
李顺一抿杯中茶,茶水入喉,甘之如饴,唇齿有香。
一符镇平一山门,可不是人生快意事?
看到众人都是如此愉悦,李顺心中也是说不出的痛快。
半月前离开南唐,他哪会料到仅是短短的时间,自己就换了个人,再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李家三郎,也能一笔定乾坤,敢和一门斗上一斗,做些为民除害之事。
虽不是为南唐百姓所做,但今后总有机会为南唐出力。
一壶茶饮尽,李顺唤了小儿结账。
小二还未上前,李顺却见着数骑气势汹汹而来,目的正是这茶楼。为首者,身穿紫色官府,应有三品以上,定然是泉州太守陈恪无疑。
“谁人在此妖言惑众,都给我抓起来。”陈恪一扬鞭,随他而来的数十军士就蜂拥入茶楼。
堂堂三品大官不在衙门中呆着,亲自跑来带队抓人,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可笑。
李顺一拔手中尚方,挥手一掷,正中陈恪胸口。
尚方贯穿陈恪身躯,陈恪圆睁着双眼,似乎不相信这茶楼中居然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动手。
李顺一个赶蝉,赶在陈恪从马背上落地之前拔回了尚方,再一赶蝉回了原地,拿起桌上叠得四四方方的白帕,将剑身上的血液擦拭干净。
见着太守在自己面前被人格杀,那些个军士全都吓傻了眼,立刻转了方向,挥舞着手中刀剑,全向李顺涌了过去。
李顺执剑向天,巡视诸位军士一眼,冷声喝道:“天子尚方斩奸臣,谁人敢造次。”
李顺这一喝,吓得那帮军士全愣在了原地。
虽吓得住一时,但李顺怕这帮军士不信他手中宝剑是尚方而前来送死。
不知这帮军士是不是为非作歹之人,李顺也不打算赶尽杀绝。
如意门已毁,本就没必要再呆在此地,李顺也就不再逗留,收剑入鞘,一个赶蝉上了青羚背,一抚青羚背上鬃毛。
青羚会意撒蹄狂奔而去,一袭白袍深入人心。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一符除奸邪,一剑杀狗官,李顺迎风而笑,江湖路上尽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