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石烨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到自己老了，形容枯槁孤独地坐在硬木椅子上，用只剩牙床的嘴咀嚼着冰冷的食物，在他耳边，不时传来时钟“滴嗒、滴嗒……”，像死神不断逼近的脚步，生命气息一点点从他体内消失。
石烨惊醒了，他不是没做过恶梦，但从没觉得这么恐怖过，虽然自己还年青，才二十岁，但第一次感觉到生命的紧迫和脆弱。
“我还剩多少时间？”他扳起指头算了算，发现人的寿命真的很有限，除掉童年老年，吃喝拉撒，还有三分之一要睡觉，其实人真正年富力强的时间只有三十多年，不过一万多天，每浪费一天，就失去了生命的万分之一。岁月如风，现在回首童年，似乎只有眨眼功夫，自己就已变成青年，想必将来老时回首往事，也不过瞬息之间罢了。
“睡时方垂髫，醒来已黄发。我们在摇篮的旅途中，发现自己身在坟墓的边缘。”他轻声念诵着梅克罗林的诗句，今天才发现其中蕴含的深意。
石烨有种醍醐灌顶的醒悟，珍惜时间，我不能白活一世，就算不能成为一个伟人，至少，我不愿给生命留下遗憾。
就在他准备规划自己的人生，打算开始奋发图强时，突然天空中传来一声闷雷，窗外天空出现一片奇特的乌云，一个巨大的空中黑色旋涡。
他把头探出窗外，看这罕见的奇景时，噼啪巨响，一道闪电从旋涡中心劈出，正中他的身体，他消失在空气中。
乌云很快消失，世界依旧，只是几天后，当地警局多了一份人口失踪的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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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嗒、滴嗒……
石烨朦胧中听到时间跳动的声音，揉着剧痛的脑袋他慢慢爬起，看到自己躺在坚硬的水泥地上，视力还有些模糊，周围光线昏暗，只能看清好像是在一幢建筑物的平台上。
滴嗒、滴嗒……
他耳边持续听到这怪异的声音，他四周看看，感觉声音好像是在脑海中响起，若有若无的感觉，当人变得清醒时，这声音也在低下去，渐渐变得几乎听不到了。
他艰难地想用双手撑起身体，发现身上衣服已破烂不堪，他隐约记得自己被雷电劈到，烧坏的衣服还有一股焦味儿。
突然，他发现烧光了袖子的手臂上多了些东西。
“这是什么？”他望向手臂，只见上面有一行数字，呈绿色高亮显示，而且在不断地跳动。
“102—39-—04—14—07……什么意思？”他看着手臂上的数字百思不得其解，数字在倒计时，07、06、05……很快变成102—39-—04—13—59。
石烨明白了，上面的数字标明的是102年39天4小时14分，现在是13分了。
一串在皮肉上跳动的数字，用手搓也搓不掉，已经与他的皮肉融为一体。这太离奇了，它怎么出现在手臂上的？倒计时又代表什么？
他想不明白，但本能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在它没给身体带来什么不适，他站起身体，看到远处有一扇门，上前推开，发现自己身在高处，脚下有一座城市。
城市大多是低矮的平房，有少数几幢高楼，所有建筑都挤得紧紧的，密如蛛网的街道非常狭窄，最多只能容两辆车并行，隐约可以看到人影。
城市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到处都是垃圾堆，偶尔有些机动车在街道上行驶，大多数人都衣衫褴褛，这情景让石烨想起非洲的贫民窟，颇有几分相似。
他所在的是一幢已经废弃的烂尾楼，当他试图从楼顶下来时，一到楼梯间就捂住鼻子，一股烂菜叶的味道扑鼻而来，到楼层中一看，这幢烂尾楼已经成了城市居民的垃圾场，连楼道口都堆满了垃圾。
他小心翼翼沿着一座座垃圾山走出来，快到门口时，他发现自己衣不弊体，在垃圾堆里找了件破旧但还算完好的衣服先凑合穿着，同时挡住自己手臂上的数字，他不知道被别人看到自己会不会被当成怪物或外星人。
“我怎么到这的？我在哪？”出了楼道口，他进入一片街区，看到街上来来往往陌生的城市人群，他心中惶惶不安。
出楼道他进入后巷，同楼道里一样，这儿也堆满了垃圾，旁边好像是个工厂，伸出的管道喷着白气，里面能听到机器转动的声音，由于蒸气弥漫，气温也随之升高，看到头顶毒辣的太阳，石烨对这城市的初印象就是：酷热、凌乱、肮脏。
拐出后巷，他看到一个小男孩，他赤着上身穿着一条脏兮兮的花短裤，像是大人的短裤改小的，面黄肌瘦的他背着一个竹筐在翻找着。
“一个拾荒的小男孩。”石烨见他是黄皮肤黑头发，心想自己至少应该还在亚洲境内。他向男孩叫道：“小孩……”
小孩听到叫唤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又低头继续翻找。
“他们对陌生人不太友善啊。”他走近几步，“请问一下……”
“别过来！”小男孩警惕地举起手中的铁钩，眼神凶狠，一付拼命的架式。石烨注意到他手臂上扎着一块白布。
石烨听他说话心放下几分，他说的是中文，说明自己还在中国境内，他举手表示没有敌意：“小孩，我只是想问下……”
“不要说话，不要动，我不认识你。”小男孩的声音很凶，但夹着几分胆怯的颤抖，他眼光不停地瞄向石烨的腰间，石烨顺着他的目光，自己腰间只有一条系在破裤子上的皮带，他在看什么呢？
小男孩警惕地围着石烨转了一圈，上下打量半晌，长长地松口气，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我家？”
“你家？”石烨四面看看，这才发现在垃圾堆后面有一个用几张硬纸皮搭起来的小窝棚，里面放着一些瓶瓶罐罐。
“这也算家？”石烨想莫非这小男孩是个孤儿？小乞丐之类的？他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来这的，我只想问下这是哪？”
“这里是红城。”小男孩依旧同他保持着距离，但警惕的眼神少了些。
“中国有这么个城市吗？”石烨仔细想了想，又问：“她在哪个省？”
“阿伽达克行省。”
“阿……”石烨愣了一下，他百分百肯定中国没这么个省，甚至怀疑小男孩在戏弄他，可是他突然看到旁边工厂墙壁上有一幅酒店的广告宣传画，上书：来到阿伽达克，勿忘品尝红城海湾酒店的美食。
他紧张了，问：“这是在中国吗？”
“中国？”小男孩摇头：“你在达克联邦。”
石烨的脑子像这城市一样凌乱了，自己是在作梦还是遇上了离奇的穿越事件，从而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你的腕表呢？”小男孩看着他的手腕。
“腕表？”他注意到小男孩手腕有块电子表，再往上看他惊呆了，因为小男孩手臂同他一样，也有高亮显示的绿色数字。
“16－11－19－06－07。”同他一样，数字在不停地倒计时，看着绿色数字一点点减少，石烨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看着石烨盯着他的手臂，男孩把手缩到身后，“你不要妄想，我没有多余的时间。”
石烨反问：“你觉得我在想什么？”
“大人都是坏蛋！”小孩大叫一声，飞快地跑开了。
“喂……”他追上几步，但男孩已跑得没影了。
他站在那儿思索了一会，拉开手臂看看手上的数字，现在它已经减少到102—39-—04—11—01，如果这个倒计时结束意味着什么？那个男孩的时间比自己少得多，他说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又是什么意思？
还没想明白，他感觉腹中饥饿，弄不清自己昏迷了多久，当务之急他得弄点吃的。他走出巷子，来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尽管他穿着一件从垃圾堆捡来的衣服，但街上大多行人的衣服并不比他好多少，都是简陋的粗衣麻布，由于炎热，大多男人光着膀子，男人们行色匆匆，一些家门口有带孩子的妇女粗声大气地说话，有些人会偶尔抬头看石烨一眼，很快又恢复匆忙的样子，好像每个人都在赶时间。
他经过一家店铺，这是一个烤鸭店，黄澄澄的烤鸭让他隔着玻璃咽起了口水，他摸摸口袋，好在口袋没被雷电烧毁，里面还有一些零钱。
“这钱能用吗？”他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走了进去。有个男人从他身后脚步匆匆地赶到他前头向柜台后的老板叫道：“老板，来两只烤鸭。”
老板熟练地把两只烤鸭装进塑料袋递给他，从柜台后推出一个圆形的方孔仪器，男人把手伸进方孔，此时石烨注意到，这男人手腕也有绿色的数字在倒计时，和小男孩一样，手腕上都有腕表。
他怀看店里的人，发现人人手腕上都有绿色的数字，而且都有一个腕表，腕表上有一个固定不动的数字，比如这个买烤鸭的男人就是96.227。
滴的一声，方孔仪器响了一声，男人收回手来一看手上的腕表，已经变成了96.225，他向老板怒道：“怎么搞的？怎么收了我两毫？前天不都还是一毫半吗？”
“涨价了。”胖胖的老板慢条斯理地道。
“混蛋！你坑我吗？”
“有牢骚去找物价局，价钱可不是我定的。”老板斜了男人一眼：“你买不买？不买可以退，出了店门可就概不退换了。”
男人犹豫了一会，终于一拍桌子：“算你走运，今天我女儿生日！”他提着烤鸭骂骂咧咧地走了。
看到这一幕，石烨心中犯疑，他猜想这个腕表大概类似于信用卡一类的东西，真是奇怪，在这个看似很贫穷的地方，人人居然都能使用信用卡，说明这里的金融体系是很发达的，照理这样的城市应该很富裕才对。
他肚子又咕咕叫起来，走到柜台边，把所有的钱放在桌上，问老板：“老板，这钱能用吗？”
“钱？”胖老板好奇地盯着桌上的纸钞，旁边也有几人看过来。“是纸币啊！”老板惊讶地叫道：“你从哪得来的？”
石烨听出不对头：“这儿不用纸币吗？”
老板盯住他，眼神仿佛打量外星人，“你从哪来的？”
“我……我从外地来的，我现在饿极了，我能用这纸币在你这买点吃的吗？”
老板把纸币举给旁边的人看：“有人见过这个吗？”
一个白胡子老头走近过来，苍老的声音道：“几个世纪前的流通货币，‘绿之海’的收藏家会有兴趣——假如你这是真的古董。”
“几个世纪前？古董？”石烨脑子嗡的一声，心想莫非自己到了未来世界？
老板把钱递还给石烨，“我们这可没有古董专家，你还是老老实实用腕表来付款吧。”
“腕表？我没有。”
“没有？你弄丢了还是弄坏了？怎么不去领一个呢？”
石烨问：“去哪领？领了怎么用？”
老板又惊讶地看了石烨一眼，眼神仿佛听到某个孩子在问：“饭怎么来的？怎么吃？”一样，一边的老者笑了笑，指指自己的脑袋，石烨明白这个动作的意思，他意思石烨八成是脑袋有毛病。
老板翻翻白眼：“第一次听人问这种白痴问题。”他打量了石烨破烂的衣服，“好吧，看你可怜……”他从柜台下翻找一会，拿出一只腕表，“这是我上个月去世的老婆留下的，已经清零了，送给你吧。”
石烨接过来，这个腕表有点像手拷，内圈上还有一层密密麻麻的“牙齿”，中央的屏幕现在是灰暗的，如果戴到手上，这牙齿不会刺到自己吗？
“没见过吗？快戴上啊！”老板催促。
石烨举起腕表：“它有刺啊。”
周围一阵轰笑，老者喝了一口酒笑道：“这小伙子病得不轻啊。”
“哪来的小娘炮？”老板不耐烦了，拉过他的手把腕表向他手腕一扣，石烨发出一声痛呼，钢齿咬进肉里，滴的一声，腕表屏幕高亮显示，随后出现一行文字：请输入兑换的货币数。
刺疼没多久就消失了，石烨看着与自己皮肉相连的腕表，问：“然后怎么办？”
老板笑道：“你让我想起第一次教我儿子带腕表的情景？你到底怎么了？失忆了？脑袋被撞过？”
“大概是的。”石烨摸摸自己的脑袋，他只能这样搪塞。
“就算是吧！”老板叹口气，“听好，看看你手上还有多少时间，然后在上面写上你要的钱数。”他拉起袖子向石烨示范，石烨看到他手上也有绿色的数字时间：12－06－07，前面的全部是零。老板在自己的腕表上划了个“1”，他腕表上本来数字是12.008，现在成了13.008，石烨注意到，他手腕上跳动的绿色数字瞬间少了一秒，因为时间是不断跳动的，如果不是他看得仔细，根本察觉不到减少了一秒。
“为给你这家伙示范我又少活了一秒，好在我明天反正要去进货的。”老板晃晃手腕：“看明白了吗？”
石烨满脑子问题，他学着老板的样在腕表上划了“1”，果然，像老板的手一样，他手腕的数字瞬间少了一秒，腕表上从零变成了1000。
在他拉袖子时露出手腕上的数字，老板无意中瞟了一眼，他愣了一下，接着像发现了什么，飞快拉过石烨的手把他袖子一拉。
“你干嘛？”石烨吓了一跳。
“哦！上帝啊！”老板看到他手腕上的数字，像看见魔鬼一样蹬蹬倒退几个大步，一边的老者也看到了，更是吓得从椅子上翻下来，连滚带爬远离石烨。
“怎么回事？”石烨自己也吓到了。
老板发出狼嚎一样的声音：“他有一百多年，他是高武者！他是高武者！”
一时店里面惊声一片，人们狼奔豚突，撞得桌倒椅翻，像避瘟神一样逃离了店铺，不消片刻就跑了个精光，连老板也不见了，只剩下一片狼籍。
“我干了什么？为什么这么怕我？什么高武者？”石烨愣愣地站在那儿。
他顾不了这么多，腹中饥饿难耐，抱起一只烤鸭大吃起来，他实在太饿了，连吃三只肥大的烤鸭才填饱肚子。
他喝了一大口水打着饱嗝，看着那方孔仪器，向外面大叫一声：“我已经付钱了。”他把手伸进方孔，可是方孔没有反应，他再次叫道：“老板，你不来收钱我可真的走了。”
无人回应，他看到门口伸出一个小脑袋，却是先前碰到的小男孩，他望着石烨手上的烤鸭，馋得直吞口水，但不敢过来。
“过来！”石烨向他招招手，男孩连连摇头。
“我请你吃烤鸭。”石烨把一只烤鸭递过去，男孩犹豫了半晌，看着石烨脸上和气的笑容，麻着胆子接了过来，一下缩到墙角开始狼吞虎咽，吃相十分难看，也不知多久没吃过东西了。
石烨不客气地从柜台上拿了一瓶啤酒打开喝了一口，一直等着男孩吃完，男孩吃完拍拍肚子，露出幸福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恳求石烨：“我能再吃一只吗？”
石烨又递给他一只，但男孩不吃，而是装起来，“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我留到明天再吃。”
石烨问：“你现在吃饱了吗？”
男孩摇头。
“还想再吃？”
点头。
“这样吧，你回答我的问题，今天烤鸭让你吃个饱。”
男孩犹豫了一会，看着美味的烤鸭，终于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