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允儿看着东方达文因愤怒而骤然通红的脸,心脏一阵阵抽痛。她忍住泛上眼眶的泪意,颤颤的站起来走向他。茶几下压着很厚的地毯,踏上去绵软无声。东方达文气火攻心,脑中一遍遍只是回旋着她的那句话:西狸要娶我,西狸要娶我……。他已经无法正常思考,视线中正向着他走近的季允儿也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耳边还有雨声,淅沥沥的敲着玻璃窗。
他茫然的看向窗口,并没有下雨,二月天又怎么会下雨?一切不过是他的幻觉,也许是耳鸣。他又看着季允儿,就像电影的慢镜头,她一点一点的靠近他,怯怯的像一只受惊吓的兔子,然后她伸出手,指尖接触到他的眉骨。
达文本能的将头一偏,她的手指就轻轻擦了过去,像一颗流星,只在他额角留下冰凉的触感。他厌烦的闭上眼睛,挥手对她说:“你可以走了,晚点我让彼特去接你。”
她傻傻的盯着他看,仿佛并没有听懂他的话,眼中有一丝错愕。他嘴角挑了挑,做出一个残忍轻蔑的笑容:“我要的不多,连上一次算你两个晚上。”
季允儿鼻子发酸,忍了半天的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掉下来。她不明白他为何变得这样冷酷无情,她无计可施,而他正用刀子一寸寸剐着她,即便已经血肉模糊,他也没有一点怜惜。
“怎么,我说的还不够清楚?”东方达文从沙发里站起,又点了一根烟抽着。他背对着落地窗,脸孔隐在阳光的暗面,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允儿垂着头,隐隐有呜咽之声。他心烦意乱的吐着烟雾,随手抓起茶几上的一盒纸巾,扔进她怀里。
“用不着装可怜,我不吃那一套。既然要赎罪,至少应该摆个笑脸给我看。也许我一高兴,给你个十万二十万的,你可就赚到了。”
“好,成交!”季允儿绽出一个梨花带雨的笑容,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去。
她搭最近的公车回去,天气晴朗,并没有太大的风,一切都是暖融融的。她已经不哭了,眼睛只是疼,就像学生时代熬夜备考到凌晨,眼睛就滴血一样的生疼。车厢里人多拥挤,她被挤到角落,旁边紧挨着的一对男女喁喁私语,女孩笑的花儿一样,男孩低头偷吻女孩面颊。那样的柔情蜜意,就像颗种子一直都埋在季允儿的心里,只等着阿穆来让它发芽开花,可是阿穆再也不会来了。
吃过了午饭,允儿就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她要好好的睡一觉,以便应付晚上的东方达文。她不知道东方达文会耍什么手段折磨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是养精蓄锐。还好她睡的很快,没一会儿就恍恍惚惚的做起了梦。梦里是幼年常去的田埂,有蜻蜓在她头顶上飞,他信誓旦旦的说:“我一定能捉到那只最大的蜻蜓。”
她在梦里开心的笑了,那种快乐一直传递到现实里,她隐约听到门铃响,可她舍不得睁开眼睛,就那么笑眯眯的伏在枕上,长发遮去了她的眼睛。
叮咚——叮咚——门铃响的不依不饶,如果她不去开门,那铃声仿佛要天长地久的一直响下去。她翻了个身,不情愿的睁开眼睛,然后穿上拖鞋走出去。
“谁呀?”允儿揉着依然困倦的双眼,泪水浸过的眼角有轻微的刺痒。她懒得看猫眼,伸手去开防盗锁。
“是我,东方先生让我来接你。”大门打开的一瞬,彼特一向严肃的面孔似乎微微动容。
允儿当然没有察觉,用手拢着头发尴尬的笑着说:“不好意思,你请进来吧。”
“不用了,我在车上等你。”彼特很绅士的微笑,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允儿这才发现彼特的眼睛是蓝色的,很深很深的幽蓝,就像夜里墨色的大海。
等允儿回过神,彼特已经走了。她关上门,走回去换衣服。她和闵浩日子过得拮据,并没有很多衣服,所以她很快选了一件格子大衣换上。车里的彼特刚刚吸完一支烟,就看到季允儿出来了。
他依旧很绅士的为她打开车门,等她上了车才坐进驾驶座。允儿一上车就闻到很浓的烟味,幸好彼特已经打开了通风系统,还体贴的问:“要不要把窗子降下来?”
彼特并没有开东方达文的法拉利,而是开着自己的一辆大切诺基,从内到外都是崭新的。允儿看出是新车,如果一路开着车窗恐怕要进不少的灰尘,所以摇手道:“不用了,我有些怕冷。”
彼特回头笑了笑,一边发动引擎一边说:“实在抱歉把空气弄的这么糟。你也知道男人很少有不吸烟的,想戒也戒不掉。”
允儿知道彼特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说:“没关系,我没有那么娇气。”
她看不到彼特的脸,只依稀从后视镜里瞧见他微微上挑的眉毛,大概他又在笑了。他们没有再交谈,车子很快就开到了一处僻静的别墅区。
这里显然是东方达文的另一处公寓,人说狡兔三窟,东方达文身家过亿,恐怕不止三窟。彼特一直将车开至一栋别墅下,熄了火递给季允儿一把钥匙说:“恐怕他不在,你先自己进去吧。”
允儿握着那冷冰冰的钥匙,目送彼特驾车离去。她又想起自己第一次去东方达文家做女佣,也是这样忐忑不安的站在门廊下。没想到事过境迁,她仍是这样的怯懦。
别墅面积很大,长长的旋梯将别墅分为三层,中国古典的装修风格,诗情画意、纱幔朦胧,甚至还有一个花园,曲径通幽,建着朱红色的游廊。
她坐在临窗的长案旁,托腮摆弄着一盘残棋。身侧是雪白的纱幔垂地,仿佛后面还有什么,她懒得细究,这样的房子有些夹层暗室也是寻常。允儿小时家教严格,琴书画无一不通,可就是学不来下棋。说来也许是她脑子笨,学来学去也只学会下跳棋。她摆弄了一会儿围棋子就不耐烦了,起身撩开了那白纱幔。
原来并没有暗室,纱幔后是一个高高的地台,上面摆着一架白色的钢琴。月华从雕花窗棂倾泻而下,照着那雪白的琴面如冰雕一般。
她自幼学钢琴,常觉枯涩。后来迫于生计去夏氏弹琴,也感到乏味的很。她其实并不喜欢钢琴,只是会弹而已。没想到他还藏着钢琴,允儿轻抚着冰凉的琴盖,好像又看到幼年的阿穆趴在窗台上,笑眯眯的望着自己。
东方达文进来的时候正巧看到季允儿在弹钢琴,白纱幔被夜风吹得飞扬,而她一身素色的睡袍坐在那里,黑发垂落在琴键上,手指轻巧的敲出音律。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他们在跳圆圈舞呀,跳呀跳呀,一二一……”
允儿轻轻唱着,因为睡袍单薄而有些发冷的身体也随着音乐逐渐有了暖意。东方达文走到她身旁关窗的时候,她才惊讶的抬起头。
月光照着他的脸有一种异样的清俊,他说:“怎样,当禁脔的滋味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