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月戏
在一号演习室的走廊外已经听到里头传来的嘈杂声，那个激动啊，如同泼妇骂街，连珠炮弹似的连续不断。
而室内如同一个菜市场，为着一棵白菜……不，是为一个舞台剧意见分歧而争议不断。
“我说剧目是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说话的正是一年级五班的文娱委员纪姗姬，两班正在争讨着艺术节当日共同演出的剧目。
“不，纪姗姬同学，我们班都赞成演同样是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
一年级一班的副班长兼文娱委员祝青亭说道。
“我说是《罗密欧与朱丽叶》。”
“不，姗姬同学，你听我说……”
“是你听我说才对，我说出演《罗密欧与朱丽叶》就对了。”
“纪姗姬同学，不是的，我跟你说呀……”
讲台上是两个班的文娱委员持各自的坚持，而台下也在杂乱中分成了两大派，一边喊《罗密欧与朱丽叶》，一边喊《哈姆雷特》。这次参与剧目讨论的人员全是两班的女生，惟独李进彦一个男生。不过，其他人都当他是透明人。明月则有气无力地趴在窗台上，脸贴在玻璃窗上发呆。她本不想参加的，可是副班长叫帮忙她总不可推脱吧，也许全班女生就想悠一个因科研社的研究关系开不了身不能来了。
真是无聊死了。
窗外的白云慢得如同蜗牛。
明月轻叹。她也好想出去打一场羽毛球呀，想想真的好久没打过了。
“明月同学，你为什么叹气？”
明月扫了一眼身边的闲人李进彦，敷衍道：“Nothing.”
“啊？”
“我是说没什么，请你也不要管我，OK？”
“What——”
李进彦的声音忽地尖声提高，吓了明月一跳，而且还引来了众人一致的目光，整个演习室一下子静了下来。
安静了三秒钟后，吵闹又再继续。
“抱、抱歉，明月同学。”李进彦红着番茄似的脸，解释道，“真的对不起，我一说英语单词我的声音就不受控制，总是在嗓子里蹦叫出来。”
“那，麻烦你以后说中文好了。”刚才那声尖叫真的好吓人。
“是，是的。对了，明月同学，若是你的话你会选哪一个剧目？”
“随便，我无所谓。”反正不是她来演就是了，演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没有喜欢的吗？”
“没有。”
“……这样呀。”李进彦有点失落，“若是我的话我会比较喜欢《罗密欧与朱丽叶》。”这个明月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
不过，很快她就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了，昏睡来袭，眼前的白云也跟着模糊起来，最后什么也看不到听不见了。
当她在恍惚中似乎梦见自己身上落了一片轻柔雪白的羽毛时，她却从梦里醒来，有些依恋，舍不得离开。
“真行呀你，这姿势也能睡得跟猪似的。”
一个揶揄的声音响起，明月顿时全无睡意。
坐在窗边椅子上，趴伏在窗台上吹着风睡觉的明月马上抬起头来，看见站在旁边的傅上弦，他左臂上挽着校服的外套。
“你怎么会在这里？其他人呢？”刚才还是菜市场的，怎么现在却一个人也没有，只剩下她一个呢。
“早就散场了。”
“散场了？”这么快？
“没结果就得散场，听说是明天继续，好像要来个全体总动员。”
一次不行，就来两次，就像个没完没了。
明月不住地打了几个喷嚏。
“只有笨蛋才会在病愈不久就吹着风睡觉。”
“你说谁是笨蛋了？”
“连这都不知道，那我也无能为力了……”
“啊——”
“怎么了？”
明月忽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吓得傅上弦也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我，我……”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了，没了……”
“什么没了，明月，你给我说清楚。”
“今天是《天使宝贝》重播的第一天，可我却忘了时间。”
傅上弦顿时倍感乏力。
第二天的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剧目争议大会继续，两班人员全数出席，人数增加到八十一人。
场面的混乱可是昨天的两倍。
“《罗密欧与朱丽叶》。”一个声音喊道。
“是《哈姆雷特》。”另一个声音又尖叫起来。
“不，演童话剧的好，《白雪公主》，《灰姑娘》，《睡美人》……”有人提议道。
“还有《美女与野兽》，《阿拉丁神灯》，《人鱼公主》……”更多的声音附和着。
“童话剧？你以为你还小呀？真是幼稚。”反对的声音连绵不断。
“总之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和《哈姆雷特》任选一部。”
“《哈姆雷特》。”
“《罗密欧与朱丽叶》。”
……
还要争到何年何月何日呀。
明月在心中不断苦笑。她坐在昨天同样的位置上，身后的福乐兄弟与李进彦不知在嘀咕什么。明月托着腮转向另一边的安想悠，她正在看着窗外想着什么，眼睛里的忧伤如同窗外飘下的落叶。明月感觉这些日子里，虽然和想悠一起不是很长时间，可她能感觉她似乎不快乐，看着她的时候总是在想事情。而且神情很忧伤。
“想悠呢？”
“……嗯？”
“喜欢舞台剧么？”
“嗯……”
她又转向了窗外，又再想事情了，眼睛仍然忧伤。
明月不再说话了，看着朋友不快乐，她也开心不起来。
一张空白的方纸卡递到她的面前。
“投票。”坐在她前面的傅上弦说道。
“投什么票？选总统吗？”
“选王妃，一个叫《罗密欧与朱丽叶》，一个叫《哈姆雷特》。不过，若是你非要填‘仙杜丽拉’也无所谓。”
咬着笔头想了一会儿后，明月在纸上写了一个全新的名字，然后投入讲台上的箱子里。
“玫瑰呀玫瑰，即使你被他人唤作紫罗兰，也不会因此而失去你原有的芳香！”
突然间，每个人的手上都似乎多了一朵红玫瑰。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杰作。
福乐兄弟还是不甘落后地拿了信羽一大束的玫瑰花，打算外出兜售。
“是德国著名作家莎士比亚说过……”
明月听了差点没撞墙角。
她不知道莎士比亚有没有说过那些话，可人家莎士比亚却是个英国人耶！什么时候入的德国国籍？
不过，信羽似乎找到了同道中人，他正和李进彦在大说特说莎士比亚中的大人物。
全场似乎除了明月傅上弦和安想悠没有加入争议之外，其他人还在为点票的结果争议不已。
“这，怎么可能？票数相等？两边都是40票？两个班加起来一共是81人，还是谁没有投票的？”纪姗姬尖着嗓子叫嚷着。
“啊？还有一张选票，掉在地上了，这里。”
当祝青亭准备伸手去捡起时，朱主任却在这时推门而入了。
“你们这像个什么样？这里是菜市场吗？在走廊已经听到你们这里的骚动了，在做什么？集体聚会谈判？”
真是一语中的，全场当下像点了穴似的静了下来。
“报告朱主任，咱们是在讨论文化祭的事儿。”纪姗姬马上笑容可掬道。
“谈论怎么跟打仗似的？”朱主任被气得面孔都成了猪肝色了，“人家都为文化祭的节目开始排练了，你们居然告诉我在谈论？”
“不是的，朱主任，请您听我说，因为在剧目挑选中我们两班都有着各自的意见，为了达成两班的意见一致，所以我们才选择以投票的方式作决定。”
“要决定什么剧目？”
“是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和同样是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
“那又请问这位同学你又在做什么？”
朱主任转向蹲在地上的祝青亭。
“呃，哦，因为最后一张决定性的票掉到地下了，我正把它捡起来。”祝青亭说着把票捡了起来，可一看脸色却变了。
“怎么了？”心急如焚的纪姗姬一把抢过，脸色马上变得更难看了。“这，这怎么可能？”
“什么可能不可能的，一点事儿就大呼大叫大惊小怪，不就是一个白底黑字的选票吗？”朱主任拿过纪姗姬手中的选票，念道：“《梁祝》。”
梁祝？
明月像马上回魂似的从对着手指发呆中抬起头来。《梁祝》不就是她刚才写的剧目的名称吗？刚才都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朱主任也来了？
显然，她对之前的风波一无所知，此刻，只听见纪姗姬在不断“天啊地啊”地大叫。
“是谁给我写的‘梁祝’？这下子怎么办？两边的票数还是一样，天呀，是哪个笨蛋没听大会指挥啊？”
笨蛋在说谁啊？
明月望向右侧前排的傅上弦，他正趴在桌子上，双肩微抖，尽管声音很小，可明月仍旧能听到对方在偷笑。
“傅上弦——”
激动得拍案而起，可她马上后悔了，会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一个人的身上，真丢人！
“抱，抱歉，请，各位继续吧。”明月干笑了几声后尴尬地重新坐下。
“好了，你们不是说没结果吗？既然这样……”朱主任扶了扶眼镜又道，“我来帮你们决定吧，就这个好了，《梁祝》。”
纪姗姬的嘴巴张得几乎两颗鸡蛋都能吞下。
“可是，朱主任……”
“还不抓紧时间排练的话就要赶不上了。”朱主任带上门消失在了门外。
于是，文化祭的舞台剧目就这么定下来了，名字叫——
《梁山伯与祝英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