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来的时候,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胖子趴在床沿打盹,肉嘟嘟的脸上胡茬长了老长,头发也油成一绺一绺的。我想要坐起来,腿上的伤口却痛得我倒吸一口冷气。
“你醒啦!”胖子睁开眼欣喜地叫到,“你都躺了十几天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有气无力的问。
“一个礼拜以前。我纳闷你怎么不回家,就去杂志社问,才知道你出事。”胖子看起来很憔悴,想来是日夜照顾我的缘故。“你怎么搞得这么惨,到底怎么回事啊?”
“对了,我同事都怎么样了?”我问。
“一死三伤,就一个老头没事。”胖子给我倒了一杯温水。
“蓉蓉死了?”我瞪大眼睛。
“都被撕成棉花套子了,能不死吗?”胖子说。“警察询问过了,最后案子只能定性为野兽伤人,毕竟不能告诉公众什么妖精出现之类的。你还是关心一下你的腿吧,伤口不浅,估计你以后也就告别超短裙了。”
我靠在枕头里,沉默良久。都是我的错,我的法力太低微了,有阴阳师在居然还有人受伤死掉,我难辞其咎。
“雷诺,办出院手续,我们回家。”我要好好研习我的血脉记忆。
“呃,还有个问题——美男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胖子挠挠头。
美男之前对我说一个礼拜就会回来,可现在二十天了都没有归来,他平时看起来不紧不慢的,但是很守时,看来他那边也是出了什么变故。让我不由得多了一层担心。
出院以后,我和胖子就关在屋子里成天不出门,吃饭都是叫外卖,就这样过了一个月。美男依然没回来,没有电话,没有口信。我每天都处在一种焦虑的平淡生活中。
然而这种日子被一个意外来客打断了。那是深秋时分的一个午后,我和胖子刚做完新法术的配合实验,我们靠在窗台上看暴雨如注下的街道,意外地听见了敲门声。
胖子打开门,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男人顶着鸭舌帽扛着整只的猪后腿走进来。他浑身发抖得摘下帽子,竟然是吴向导。
我赶紧让胖子拿条干毛巾,又给他泡了一杯热茶。“这是怎嘛啦?”我问。
他抱起杯子暖手,可怜的人,被冻得不轻。“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人,我现在只能求你了,你一定要帮我。”
我要他慢慢说。原来,森林里的事之后,一向不信神鬼的吴向导害怕了。本也以为这件事过去了,慢慢恢复了往日的生活。
前天傍晚,吴向导卖完肉,又在外面和朋友喝了点酒,往家走的时候惦记着媳妇,就走了小路。小路平时人烟稀少,因为要走这条路必须经过一个叫半云坡的地方。
这个地界的乡下风俗,横死的人是不能和正常死亡的葬在一起的。所有横死的人都葬在半云坡。每到傍晚,这里便会起雾,远远看去,仿佛山间半片云,由此得名。不知是不是横死之人怨气大,晚上从这路过的人都会看见一些怪异的事情,久而久之,没人愿意从这里走。
吴向导并不在意这些,他的第一任妻子就葬在此处。这天,他哼着小曲往前走,走到坡前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说话。
他觉得很诧异,谁大晚上的会在这聊天呢,搞不好是哪来的露水鸳鸯在这私会,想到这,他不禁停下脚步,细细聆听。
“他居然又娶小的了,这个吴三胖,老娘决饶不了他!”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吴向导的酒醒了一半,吴三胖正是他的绰号,而那女人的声音居然是他的第一任妻子。
“算了吧,你都弄死两个了,气也该消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不行,不能放过他,老娘在这受冻,他不闻不问,反而左一个右一个地往家娶,我心不舒服。”吴向导的死鬼老婆不依不饶。
“咱们都是死人了,就别跟活人较劲了,大妹子,听姐一句劝吧。”另一个声音苦口婆心。
“老姐姐,你就别说了。他前两个老婆都是结婚三个月的时候死的,这个也决活不到三个月多一天!”
吴向导不敢再逗留,跌跌撞撞地回了家。回家之后不停地打冷战,老婆吓坏了,忙问他怎么了,他没有说。第二天,他没有去卖肉,跑遍了十里八乡所有有名的算命先生,得到的答复却让他失望。横死之人戾气太重,更何况已经害死了两个人,没人敢接这个活。
他回到家思来想去,在林子的那个晚上可以看出我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过来找了我。实际上,我也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吴向导说完,身体还是止不住地抖,不知是冻的还是吓得。“我和现在的老婆还有几天就满新婚三个月了,大师你一定要就我。”
我看着他,问:“你老婆死了多久了?”
“有十几年了。”他说。
“那你多久没去扫墓了?”我继续问。
“呃……有十年了吧。”他有些不好意思。
“那就说得通了。你老婆说她在那受冻,你十年没去扫墓,也许墓穴已经被损坏了也未可知。她一个人在那里,又没人给她烧些金银度日,她日子过得不好自然要找你麻烦。”我说。
“那怎么办?”吴向导焦急地问。
“这个嘛……”我笑而不答,开玩笑,我又不是慈善机构,为了个猪肘子就跟厉鬼玩命去?
吴向导很开眼,马上从衣服里面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郑重地说:“那就全仰仗大师了。还希望大师全力帮忙,我媳妇她现在怀孕二十天了,我妻儿的命就全在大师你了。”
我接过信封摸了摸,厚度让我很满意。马上眉开眼笑,“这个就客气啦嘛,”让胖子把钱收好,又对吴向导说:“我去呢,先跟你那死鬼老婆商量下,要是她还是不肯对你放手,那我们就要采取一些比较狠毒的法子了,你没有意见吧?”
“没意见,没意见。”他连连摆手,“那婆娘既然这么狠,也休怪我无情了。现在什么也没有我儿子的命重要。”说着,眼神之中透出一丝狠辣。
我于胖子对视一眼,这个男人,不可交。
我们不敢耽误,当即坐上了北上的列车。再次来到这个大山里的小村庄,我对这里并没有美好的记忆,走得很快,不过胖子很陶醉,不时停下欣赏景色。
到了吴向导家,高房阔瓦,可以看出他家算是这里的富户。北方农村的大门平时基本都是敞开的,我们进了院子,院里也很整洁,可见新媳妇还是很贤惠的。透过窗子,可以看见里面电视的光一闪一闪。
吴向导叫了几声,却没人应答。他一个箭步窜到屋里,我们紧随其后。只见屋里吴向导的媳妇昏睡在炕上,脸蛋通红,不时发出一些呓语。吴向导“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大师救命,我前两个媳妇就是这么发烧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