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愕然地看着胖子,胖子不紧不慢,笑呵呵地对我说:“想找楠柯,问阿爹要啊。”
我了解胖子,他平时虽然吊儿郎当的,但这种时候他是不会乱说的,一定是他发现了什么。我放下茶水后退两步,警戒地看着盘马阿爹。
盘马阿爹使劲嘬了一口烟袋锅,缓缓开口:“那个瘦瘦的妹娃子啊,快要死了。”
“什么?你把她怎么了?”我着急地问,妹的,这个老王八蛋,看着人五人六的,没想到楠柯竟然在他手里。
“也没什么,我每天喝她一碗血,现在也快喝干了。”盘马阿爹咂咂嘴。
“你一个蛊师,喝血做什么?”胖子抱着肩膀。
“人老了,不中用了,时代也变了。”阿爹皱眉咽下一口茶水,皱纹都堆在一起,仿佛那茶水极其苦涩。他看着满墙的奖状,眼神迷离,不知在回想什么。重新装上烟叶点起来,我们就在淡淡的旱烟味道中听盘马阿爹讲诉他的故事。
盘马阿爹从年轻的时候,就是捕猎好手,体魄强健,曾经一个人拖回为祸乡亲的大老虎,方圆十里的姑娘都想要嫁给他。还上山打过土匪,杀过恶霸,这附近谁家有为难的事情都来找阿爹给断,那时候的阿爹不仅仅是英雄,俨然成了这一带的族长。
然而时过境迁,阿爹渐渐老去,很多事情开始力不从心,大家也不再把阿爹看得那样重要,也许这是所有英雄的宿命。不过阿爹的心态很平和,在后山种了几亩好烟,闲来无事进山打打野味,倒也乐得清闲。
平静地一切在五年前彻底颠覆了。那年,盘马阿爹的妻子重病,阿爹带着新打的野兔和旱烟,走了很久的山路去城里卖,希望能换些药钱。可惜,一直等到傍晚,也没有卖出去多少。盘马阿爹失望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却在一个偏僻的路口发现几个流氓企图非礼一个女孩。
女孩惊恐地喊叫,正直的盘马阿爹立刻冲上前去。虽然老了,但毕竟身手还在,几个流氓近不得身。但被冲坏了好事的流氓们恼羞成怒,趁阿爹不注意一刀捅在了阿爹的肚子上。
这一刀捅的非常深,鲜血透过阿爹的褂子依然汩汩地往外流,阿爹软软地倒在地上。几个流氓见事情不好,拔腿就跑。让人伤心的是,那个被救的女孩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没有再看老人一眼。黑暗中的阿爹就默默地看着自己的血流出来,流成小小的河……
庆幸的是,这世界还是有好心人的。有人发现了阿爹,把他送到医院,这才救了阿爹一条命。事后市政府还发给阿爹一张奖状和一些奖金。但阿爹的失落却怎样都无法弥补。
等阿爹买好了给妻子的药回到家,噩耗却像晴天霹雳一般传来。阿爹的妻子听说阿爹受伤,急火攻心,居然就这样去了。从此,阿爹变得异常孤僻,一个人搬到了偏僻的地方。
“我一心救人,结果我得到了什么!”讲到这里,盘马阿爹愤怒地一拍桌子,吓我一跳。
“这和楠柯完全没关系啊。”我莫名其妙。
“自从那次受伤,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流了那么多,就有一种感觉,总是觉得我缺血。于是,我拼命地补。每次打到新鲜的猎物,我总要先把血喝净。”盘马阿爹自顾自地说。
“那个妹娃子大概是一个月前过来的,还跟着一个俊秀的男娃子。两个人在山里吵得很凶,男娃子还伸手打了她,我最看不惯这种事,骂了几句,那男娃子就走掉了,只剩下妹娃在哭。我就过去安慰她,谁知道她居然骂我多管闲事。”阿爹喝了口茶,“我突然很生气,想起了五年前的事情。我就从背后直接打晕她,拖回来,每天喝她一碗血。”
盘马阿爹本是一个英雄,却因为这社会一部分冷漠的人而变成一个恶魔。这是英雄的悲哀,还是我们的悲哀?
想到现在没人敢扶摔倒的老人,我不由得一阵心酸。曾几何时,我们也都是学雷锋的好少年,现在却连手都不敢伸。我多希望每个人都能多一分感恩,多一分关爱,不要再让做好事的人无所适从,不要让你我的世界都变得冷漠无情。
“阿爹,我敬重你。把楠柯还给我,我们不会计较这件事了。”我说。
“可惜我计较,你们这些人,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你以为我说了这么多是为了和你闲聊吗?”盘马阿爹突然笑了,奸诈地笑了。
四周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密集。指甲大的黑色小甲虫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直指我和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