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贴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温庭筠
晚秋肃杀,大宅院的深处,一女子倚着雕花的木门独自叹息。透过宅院的上方只能看见四方的阴霾天空,正待绽放的青春花朵只有默默凋零的命运。
一阵脚步声传来,女子抬头,对上一双明亮的眸,“七姨娘安好,我是新来的账房,来送这个月的月例。”
女子只顾看着那双眸,心中莫名悸动,恍如身处新年的清晨,迟迟没有伸手接过来。“七姨娘?”男子又叫了一声。女子缓过神来,赶紧接过。男子轻轻一笑,鲜艳了凄冷的秋日。
女子目送年轻挺拔的背影走出院门,看不见了,依然朝那个方向望着,手中的月例袋子尚有那个人的余温。
隐约听见一朵花开的声音,当孤独束缚的命运被撞破,是喜,是悲?
商人重利轻离别,老爷一走半年终于也回来了,忙碌完了迎来送往,便去泛舟东湖,众多姨娘之中只带了她一个人和几个得力的家仆,其中有他。
马车上的她不时按一按随身的包裹,那里有一双鞋,是她亲手缝制。没有量过尺码,不知道会不会合脚,她忐忑地想。
夜晚,老爷酒醉,沉沉睡去。她像小猫一样轻轻走出船舱,见他独坐于满湖莲花之中,月下独酌。他穿上了那双鞋,欣喜不已。良辰美景,月影浮动。
落红艳丽,他惊讶,她答老爷年事已高,自过门并未行同房之礼。他搂住她,说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眨眼间又是半年。老爷膝下无子只有一女,想要招一上门贤婿,在众多年轻人中看中了他。他待人接物温文有礼,做事勤勉谨慎,极得老爷欢心。她得知消息,悲痛欲绝。他安慰她,不要紧,我爱的只有你一个,我若想青云直上,只有这一个机会,待将来我掌管家业,定然给你一个名分。说完,赠了一支朱钗于她,权作信物。
新婚之夜,龙凤花烛燃到了天亮。她在床上枯坐至天明,望着身旁熟睡的老爷,她想,罢罢罢,这是我的命。
天不从人愿,仅半月之后,她竟发觉自己已身怀有孕,慌乱之中与他商量,却被小姐撞见。他为了撇清关系,大骂她不知廉耻,身为妾室与人私通怀了孽种还赖在他的身上。污秽之语不堪入耳,宛如一尊正义尊者,痛斥她妇德败坏。
她久久无言,整个世界在瞬间崩塌,心如死灰。小姐听信了夫君的话,派人将她扭送给老爷。她任由下人对她拉拉扯扯,如行尸走肉。老爷暴怒,下令杖杀她腹中的孩子,将她关入柴房,永远不许得见天日。
大腿粗的木棒一下一下打在她的小腹上,身上的痛不及心痛,从头到尾,他冷眼旁观,不曾为她说过一句话。
他日渐春风得意,掌管了家族大部分事务,每天锦衣玉食,却从未去看过她;她被关进柴房,只能以残羹冷饭度日,日日抚摸着朱钗,怀念那一日满湖的莲花。
时值灾年,饿殍满地,开始上演人吃人的悲剧。这一日,她被从柴房中拉出,梳洗打扮,竟然是老爷将她赠与村人分而食之。临死之时,心中怨愤难平,一念成魔。
成魔之后她屠戮了村庄,又将那些灵魂关在躯体里不得轮回转世,深锁镜域。不过,还有一个人没杀。
她握着滴血的朱钗径直走向了他,他瑟缩在角落里不断求饶:“红玉,不要,不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