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鸢儿在这韫迭宫已有两个月了,这边的事务大多都已熟悉,只她现在还是会想念那在中车府令府的日子。时不时裔刖会来,带着管夫或者离幽,有他们两个在,多少也欢乐些。更重要的,还是自由。
而现在,她就像深陷牢笼。她来了两个月,她就与荆轲商讨了两个月,有没有什么法子是可以让自己在夜半时分溜出去的,产生了无数个方案,但都被她自己一一地否决了。
因为在某一天,她身体不舒服,自己起夜的时候,发现刚巧素暖也与自己一同起夜,连着几日都是如此。她也不舒服吗?哪有这么巧的事!
旁人也就罢了,素暖是这韫迭宫最最懂事的姑姑,也就是说,她是最听訫夫人的话的。这便让她在连续好几个夜里都一边翻身一边恨恨地翻白眼。
不过,就在她伤脑筋的时候,嬴政却为她带来了一个消息。
…………
在这里的两个月,她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个訫夫人的受宠程度。每个月,大王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这韫迭宫过的,而其中的三分之二时间就是在訫夫人处,且闲时还会来与訫夫人喝酒论诗。
这样的恩宠,怕是整个**风头最盛的了。
今日大王照常来了,她也见怪不怪,只是跟着素暖一起为他们备下了酒。
訫夫人为嬴政斟酒,白嫩纤长的手指映着青铜酒盏,煞是好看。可嬴政今日看起来到像是心情不佳,没有与訫夫人聊一些无关风月的话题,只顾着自己不住地喝着闷酒。
訫夫人按住他的手,轻柔地问:“大王这是怎么了?竟是这般地胡乱喝酒。”语气中有些责怪的成分在,若不是亲眼见过訫夫人对自己动手的样子,赵鸢儿定是想不到她是这样一个很辣的女子。
在嬴政面前,她就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妻子,而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訫夫人。
嬴政苦闷,说了一句:“都退下。”
素暖朝赵鸢儿使了个眼色,后者接到这样的消息也便跟着退下了。
看样子是有什么事发生了。不过好在自己的听力尚可,即便是这般远的距离,她也能够听见他们谈话的内容。这一点,她可是幸运地逃过了素暖的测试。
…………
有一日,素暖在她修剪花枝的时候特意在小厨房叫她。要知道,小厨房离这里可是有一里地,常人如何能听到?她差点就下意识地要答应,却突然听到了荆轲的声音:别答应。
然后她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是一个测试。本以为这样便算是完了,不料素暖却又有了一个新法子。
又一日,她在梦中睡的好好的,却不想突然听到了门外有异响,凭着曾在野外有过生存的经验,她分辨出那时蛇吐信子时的声音,而且还是毒蛇。
要知道,她最怕的就是蛇这样的东西,冰冰凉凉,黏黏腻腻,还会蜕皮,光是想着就觉得这真是恶心。且蛇是聪明的,不同的毒蛇有不同的袭击方式,有的会不住地攻击猎物,有的则很有耐心,按兵不动,待到一个好时机一击便将猎物收于口中,死于它剧毒的毒液。
她有些惊恐,但想到訫夫人本就知道她会功夫,不会是拿这个来测试她的功夫的,且在屋外响了这么久,却不见爬进屋内,那就极有可能是测试她的听力的。
冷静下来这么一想,她瞬间通透了许多。继续装睡,若是真有毒蛇攻进来,她再大声呼救,素暖也定是有救人的法子的。
果真,当她发现有蛇钻进屋子的时候便大声呼救,素暖立即前来助她消灭了那毒蛇。
“这都夏日里头了,这样的毒物也都清醒了,可居然让它们出来害人,这帮下人真是该打。”
素暖在她面前倒是做足了戏码。为了印证她的话,真的惩罚了宫里的婢女,还不轻,演的那是真真的好。
这毒蛇的惊险,也算是让赵鸢儿躲过了素暖的测试。她赵鸢儿已经有太多的东西曝露在她们的眼皮底下,这一点倒是让她保存住了。
所以……现在她能够轻易地听到他们的谈话,素暖也不会有什么防备。
“太后说,这宜乐宫的风水不行,欲搬迁至*宫居住。”嬴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漂浮不定的。
“怎会突然有这等说法?可是请来阴阳先生看过吗?”訫夫人也感到奇怪。按理说,这太后的居住地是不宜变更的,且太后手中执掌的权利眼下看来并未有减少的趋势,何以突然要远离所有人,搬迁至*宫呢?
嬴政的双眼突然爆发出有些凶狠的色彩:“据人来报,太后腹中已有孽子!”
訫夫人这下是真的吃惊了,“太**中并无男子,怎的……”顿了顿,“难道是……”
太后与吕不韦之间有着什么,**的人只是嘴上不说,心里确实都是清楚的。可这吕不韦也已经许久没有踏入**这是非之地了,又怎么会……
“这件事,寡人已经命人去查了。太**中的人倒是众口一心,对此事绝口不提。但凡事总有纰漏的。”
嬴政的眼中浮现这的是杀意,狠厉,并无半点骨肉亲情的成分在里头。
身为太后,在先王死后居然再度怀上孩子,做出这般有辱王室身份的事在里头,任何一个帝王都是不能容忍的。
难怪后世有一种说法,嬴政没有立皇后的原因就是因为对自己的生母过于失望,导致了他对所有女性的失望。即便赵鸢儿是现代来的人,也觉得这是极其失态的行为。虽然在那个年代,这样的女性也是为之不少,但这太后总归是秦王的母亲,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王室的风范,若是出了这样难堪的事情,真叫大王如何去面对世人?
起初她还觉得太后是一个不简单的女人,现在她却觉得这不过是一个愚蠢的女人。她若真是对得起这个称号,就不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来。
虽然,这也是她一手促成的。
这日的嬴政喝的大醉,便在訫夫人处歇下了。这一次喝醉,整个人都不是清醒的,又是吐又是说胡话,让整个韫迭宫的人都慌了手脚。
不过好在后来赵高赶来,才堪堪安抚了大王。这么久,赵鸢儿才再次见到了赵高。
好容易安抚了嬴政,赵高才暗示她跟自己出去一趟。
她按着赵高的意思来到外头:“许久不见哥哥了,这么些日子哥哥是哪儿去了?”
赵高却突然指责她:“你怎的干出这样糊涂的事情来!”
她被他活这么一说,愈发地感到莫名其妙,什么事?
见她一脸迷惑的表情,赵高谈了口气:“你可说说,你可是有求过訫夫人将你调任的事?”
她一惊,赵高怎的又知晓了?
“你休的瞒着我,咱们与这訫夫人向来都没什么往来,这个訫夫人又不是一个多事的,不会无端地就让你去给她做事。”
赵高的话已经说道这个份上了,她也不得不承认:“是有这么一回事。”
赵高更是来劲了:“你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这訫夫人也是好惹的吗?你可知,我为了想要将你调离这韫迭宫费了多少功夫,你这么些天不见我可不就是为你办这事儿去了。”
她抓住了他话中的话:“这么说,哥哥你收早知道了吗?”
“可不是!为此,大王差点将我囚禁。”赵高的脸上看不吃半点的不正常,反倒是担忧:“我本想找个时机,将你嫁出去,远离这宫里,哪怕只是个平凡人家,也总是比在这地方提心吊胆地受罪要好。可你……你到底是想的什么?”
赵高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到叫她想起在现代的那些父母教训不听话的孩子一般,又是心疼又是气愤。
不过,她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是不对劲的。说不上是为什么,且昨日素暖不是说,郑夫人当初要她,也是赵高极力阻止的,这不就阻止了吗?难不成这訫夫人已经得宠到这般无法无天的地步,就连**之主都已经不是她的对手了?
还是……昨日素暖的话不过是为了引起她与赵高之间的嫌隙?没有这一回事?
谨慎起见,还是暂时不要告诉赵高这件事较为稳妥。不过,素暖的话也不可全信,这件事,她还是要好好地视情况而定。
赵高见她一副什么都不想说的模样,只好说:“如今你就这么安定下来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你且在这儿呆着,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就告诉我。”
赵鸢儿点了点头,终是什么都没说。
经过这一番的事,加上赵高今日的这些表现,还有素暖昨日的那一番话,她实在是不确定是否还能相信赵高。
也许本来就是自己糊涂了,不要忘了赵高在历史上是多么重要的一个角色,他既然能够指鹿为马,扶植傀儡皇帝,又怎么可能就在她这里变得那么的透明?
一定还有很多事,是赵高瞒着自己的。或是因为她失忆的缘故,才让现在的一切变得透明起来。
无论如何,自己小心总是最最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