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了这么久,訫夫人的寿辰总算是到了。
在战国之前,秦算是非华夏文化圈的国家,人民多为西方的牧民,在许多方面与东方农耕文明上有着鲜明的不同;不甚注重礼数,因此而被东方人称之为戎狄。但时至今日,在礼数方面已经大有改善。
单单是訫夫人的寿辰,这礼数礼节的都多的不行。
首要的,这天还为亮透,訫夫人就得起身,进行祈福。祈福之时,任何人都不许打扰。
接下来,整个宫里就要开始准备着一整日的菜肴。自訫夫人祈福结束后,**各个主子都派人送了贺礼过来。一项项往来的贺礼,也是需要记账入库的,这也是赵鸢儿的工作,但这次素暖挑了訫夫人身边一个识字的宫女给她,让她方便些。她留着仆瑶在那儿看着,自己则来到了訫夫人身边。接待客人,两位掌事都在,才显得尊重。
“赋桦宫茈美人,翡翠玉如意一柄。”
“楉华殿乔美人,银筷、银盘、银勺各一套……”
听到这一声通报,有人不禁笑了一声:“亏得她还是个主子,竟是拿出这样的东西来送人。”
说这话的正是赋桦宫的茈美人,而乔美人则是脸色不堪地站在一边。
“茈美人在咱们宫里都敢这般放肆,当真是糊涂了脑袋。”素暖低语。
“不过是一个脑袋糊涂的,与她做什么计较。”訫夫人发话,但却也没有想要上前阻止茈美人的举动,任由她们闹着。
“何以茈美人如此大胆,而这乔美人却一句也不分辨呢?”赵鸢儿感到奇怪。
“乔美人居住的楉华殿本就偏远,加之不甚得宠,宫里好的东西只怕也都不剩什么了。”
没有底气,自然也不敢大声争辩什么。赵鸢儿看着这一场的闹剧,想要上前去做个劝说,好歹在韫迭宫总归是不能出什么差错,况且这让訫夫人的寿辰圆满进行,也是她的责任。可她刚要上前,素暖就扣住了她的手腕,对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停下。
她虽是不解,但还是停下没有上前。这个宫里的事她不关心,对于这些个妃子美人到底都是些什么角色,她也都不清楚。这样贸然上前,恐怕还真是会多生许多的事端。
茈美人言语间多事对乔美人的羞辱,后者偏就是隐忍不说话。看着这番情景,茈美人真是愈发得意,说话间越来越口无忌惮,居然说出了一句“下贱作死之人真是扰人晦气”这样的话来。
“住口!在訫夫人的寿辰之上都敢这般放肆,你当这韫迭宫是什么地方,也容的你这般撒野?”
这人还没有出来,厉声的女声便从宫门处传来。这让赵鸢儿想起了从前看到的名著中王熙凤的出场,先闻起声,后见其人。不同的是,王熙凤的出场让曹雪芹描写的刁蛮又泼辣,还显示她的得宠程度。
而这位出场,则是大有不同。看着面色并不是一个狠厉之人,眉宇间有几分温存在里头,但说话间却也无意显示了自己的身份。在韫迭宫也敢这样呵斥同为大王女人的茈美人,不是郑夫人还能有谁?
郑夫人走到茈美人面前,“若是扰了訫妹妹的心情,本宫定是饶不了你!”
“赋桦宫郑夫人,极品珊瑚礁景盆一尊,金枝步摇一支,花好月圆镜一面。”
郑夫人稍稍安抚了乔美人几句,便走上前,“妹妹寿辰,本宫也不知道拿着点什么来才好,妹妹宫里的好东西定是多了去了,便想着前些年,大王赐了妹妹与本宫各一尊这珊瑚礁景盆,便想着拿过来,让妹妹凑成一对儿,摆着也甚是好看。”
訫夫人并未起身,笑道:“多谢姐姐。旁的也便罢了,这花好月圆镜的边缘是用金丝镶了边的,背面是极好的翡翠,雕刻成这般精巧的模样,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了。”
郑夫人在宫女的指引下坐下,“妹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宫里只怕也没什么能比得上妹妹宫里的,只想着送点儿新奇的玩意儿才好呢。”
赵鸢儿听出了郑夫人口气里的不善。郑夫人这番话,不就揭示了自己宫里的东西是好的,旁人比不得;也暗地里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地位,也是旁人夺不走的。
可訫夫人却并没有什么不快,郑夫人是**的当家,她虽与郑夫人同一个级别,但到底是有些不同,见到郑夫人是应该要参拜;可方才她却没有任何动作,也算是给了郑夫人一个不快,且訫夫人向来如此,大家都已经习惯。
“难为姐姐了,不过是一个寿辰,竟要姐姐费心思为本宫挑选寿礼。其实姐姐随意拿一些小玩意儿来便好,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
“大王极其看重妹妹的寿辰,本宫有怎么能马虎?本宫身为**之主,却不能为妹妹操劳半分,本宫实在是过意不去。”
“本宫的寿辰自是自己宫里的人操办便好了,且大王也派了少府的人过来,姐姐不必操心。”
这话里,一个拿着自己的身份地位在明里暗里地给人施压;一个拿着自己的恩宠不咸不淡地反击,虽然场面还是极其融洽,可这火药味已经在蔓延了。
“大王驾到!”
一众人这才闭口不言,恭恭敬敬地叩拜:“参见大王。”
嬴政径直走到訫夫人面前,将她扶起,“都起来吧。”
嬴政到来,这宴席才能开始。
“臣妾的寿辰,,大王怎好劳烦少府,自己宫里的人来也就可以了。”
“你自己宫里固然是好,但少府总归想的周到许多。”嬴政握着訫夫人的手笑道,“寡人请了太傅及几位太傅的朋友前来,你可是介意?”
“怎么会,太傅肯赏脸,再好不过了,臣妾这么会介意呢。”
嬴政与訫夫人同坐在上头,郑夫人脸上虽没有表现出来,但赵鸢儿想她定是很不痛快的。本来就是针锋相对的两个人,又怎么会舒坦呢。
令赵鸢儿意外的是,裔刖他们也来了,碍于身份不能与他们进行接触,她只能一直在訫夫人的身边,可眼睛却时不时地就想看到他们那边去。
裔刖的嘴角依旧挂着那样云淡风轻的笑容,温和又疏远,眼神还是那样的漆黑,深不见底。很久没见了吧,或是有小半年了。
离幽和管夫还是一样,一见面就吵架,一吵架管夫就得护着耳朵。
疏离的性子较为温和,只是静坐在一旁饮酒,倒也是自得其乐的。
想着这么多事情,她一不留神就失了手,险些将酒倒在訫夫人的衣衫上。素暖赶紧夺过她手中的酒壶:“副掌事连日来都在忙着,许是累了,不如夫人先让她去休息一番吧?”
赵鸢儿也急忙伏地道:“奴婢今日来一直觉得精神困倦,打扰夫人兴致真是罪该万死。”
訫夫人也知道,若是再让她留在这儿,只怕不知会怎样。她今日心神不宁谁都看得出来,一直这么个模样也实在不行,便也同意让她先去休息了。
在赵鸢儿抬头的一瞬间,赵高向她使了一个眼色,看向裔刖那边。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便跟着看了一眼,却看到了裔刖的眼神,也是这样看着她。
这一眼,看的她心头乱的不行。赶忙转过脸去,尽量让自己平静地离开。
酒宴上,欢乐之声不绝于耳。她赶到自己的屋子里头去,换了身衣服。这套衣服是她为了自己行动方便的时候穿的,袖口和裙摆都经过了裁剪,袖口改成了更为服帖紧靠手腕的窄袖,原本的裙摆也被改制成了更为合身的下身裤。这一套衣服穿在身上,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可现在不是欣赏的时候。赵鸢儿自陶罐中拿出了一包红色的粉末,藏在特意缝制的上衣口袋里。
这陶罐原本是仆瑶用来给她放置草药用的,上头铺上草药,倒是给下面埋藏东西做足了条件。这红色的粉末,就是朱砂粉末。朱砂本身含有银的成分在里头,食用久了,人就会出现中毒的迹象。
她拿着这包粉末,朝着小厨房迅速冲去。眼下正是宴会热闹的时候,加之她也弄不出多大的声响,无人注意到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