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头倒吸一口凉气，再也按捺不住：“你在乡间村里行骗了十六年，一朝被老夫的表侄女拆穿谎言，上演了一出寻死未遂的把戏后，再次见到老夫，居然就是来向老夫借钱？”
文老头吹胡子瞪眼，一副防备着专业老千的警惕神情，仿佛晏拓这十六年是光为了骗他而活着似的，这老头……未免也太自恋了……
而且，他刚刚说什么？那个领着族长和各位长老到他家兴师问罪为辅，打劫偷窃为主的钱娟儿的表叔，赫然就是眼前这位文先生？
钱娟儿将晏小三女儿身的真相捅了出去，直接导致晏小三有了寻死的冲动，而文老头带人到她家一闹腾，更是直接逼死了晏小三，同时间接诱发了晏拓的车祸……最终促使了她穿越……世事有因才有果，有果必有因……
整个事件因为文老头的解读莫名有了一种佛家因果的禅意……种善因自然得善果，但如果结的是恶缘呢？晏拓的解读是，后果自负，而且必须负。
那个钱家娟儿暂时是鞭长莫及了，可是这文老头……晏拓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再也没有了负疚感，虽然她本来就没有。
所以晏拓面不改色：“先生请不要动怒，学生不是来向先生借钱的。”
文老头慢条斯理道，“总算你还有那么点良心。”
“学生是来让先生还钱的。”晏拓笑得异常腼腆。
文老头一惊，激动异常，“老夫什么时候欠你钱了？”那模样好像污蔑他**似的。
晏拓都还没进入正题呢，文老头就激动成这样，他不会有高血压什么的吧？承受力能不能稍微强点？
相对而言，晏拓就淡定多了，她只是淡淡地陈述道：“先生是不欠学生钱，但是先生欠了学生的娘亲钱。”
“胡说八道。”文老头愕然中带着震怒，嗤之以鼻道，“老夫会去向你娘借钱？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晏拓很不要脸的继续淡然道：“这十六年来村里一直流传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个秘密便是学生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相信村里的老少爷们、姑娘大婶对这个秘密都非常的有兴趣，包括学生自己。所以学生就逼问了学生的娘亲，她亲口承认……十六年前经手了我娘的人……竟然就是先生您啊！所以，学生漏夜来访，其实是来认祖归宗的。爹……”
晏拓颤抖的一声“爹”喊得文老头浑身都在发抖，他举着粗糙的手，指着晏拓死不要脸的嘴脸，半天说不出话来……那模样活脱脱就像是中风前的征兆……
但是晏拓对文老头的身体素质有信心……
“爹，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晏拓虚抹着眼泪，雾气迷蒙的眼睛里流露出深重的受伤，还掺杂着一些温和的责怪。一边则用脚踹了踹小四的腿肚子，偷声道，“小四上！”
小四这才想起之前小三所说的不要自尊是指什么，这个……对脸皮的要求会不会太高了……可是，她骑虎难下……小三的武力值连夫人都……
小四只是犹豫纠结了一秒钟，就大步上前，一把瘫坐在文老头身边，死死的拉住文老头的下襟，声泪俱下的喊着：“老爷，原来你就是老爷啊。夫人好想念你啊，小四也好想念你啊，还有小五小六小七小八小九也都好想念你啊……呜呜呜呜呜……”
文老头身躯打摆子似的剧烈颤抖几下，脸色已变成了惨白。他似乎有点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但又不是真正明白。但他能预测到，这绝不是好事，或许还是个屎盆子，文老头向来有洁癖，不喜欢屎盆子……
“你……你放手！谁是你老爷？你们俩敢造谣？你们……太过分了。”文老头愤怒地大叫，却也只是无力的大叫，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传言在文老头这儿得到了事实的验证。
过分？晏拓最听不得这两个字，因为这会让她更过分。于是晏拓暗暗给小四使了个痛下杀手的眼神。
小四得了晏拓的命令，那是不折不扣的完成，铁了心的抱住文老头的大腿，哭喊着道：“老爷，你不能这么狠心，你不能不认夫人和小三啊。小三就是因为这个才上吊的，你要是再这么狠心，夫人也会上吊的。那可是一尸两命啊！”
晏拓汗，拜托不会用成语就不要乱用。她们娘俩明明是两尸……
“你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就要喊了……”文老头又羞又怒，奋力挣扎，从小四的怀抱中抢夺着自己的下半身。
“你喊吧，你喊破喉咙，我也不会放手的……”女人死缠烂打的威力向来无穷大，小萝莉亦然。
只是，这台词……一个小萝莉扑倒了一个干老头……口味淡雅的晏拓很理智的没有想歪，黯然叹道：“先生，你就从了吧。学生是有备而来的，要求也绝不过分，我保证绝对是在先生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文老头浑身一颤，一颗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圈套！
这是个圈套！
而且是个为他量身定做的圈套！
直到现在，文老头才明白了晏小三此行的真正目的。
阴险啊，毒辣啊，黄蜂尾后针啊……他怎么早没瞧出来呢？
文老头曾经婚配过，表哥表妹的结合，一时在南庄传为佳话。有很长一段时间，文氏夫妇还成为了南庄的模范夫妻。只可惜……
模范夫妻除了逃不过七年之痒外，更主要的是志在四方的文老头毅然决然地踏上了科考之途。第一次落榜，文夫人有点失望，但仍然支持文老头将祖上留下来的三亩薄田卖了，换成了赶赴科考的盘缠；两次落榜，文大姐的家庭地位被迅速上升，俨然主了内兼职也主了外，即便如此文大姐还是忍痛将嫁妆变卖了让文老头再放手搏一搏；三次落榜，文大婶已经不满足于升无可升的家庭地位，没咬牙没跺脚，就义无反顾地直接跟了一个铁匠夜奔……从此杳无音讯，成了别人的婆娘……文老头对外宣传，文大娘回了娘家且得了急病死在了娘家，文大娘的娘家为了遮羞对外也是统一口径，但是村里人谁都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大娘夜奔的后两年，晏小三出世……
当时村里就有过传言，说晏大娘未婚有孕，浸了猪笼投了河，却能够安然无恙的回来，一定是有人救了她，而能救的会去救的，必然是村里人……村里几个光棍和鳏夫都一度成为了嫌疑人……除了文老头。
因为文老头是读书人，尽管是白身，但读书人是孔孟之后，养的是浩然之气，怀的是廉耻之心，万不会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好吧，文老头承认，村民都没有怀疑他，是因为不可能，文老头与晏大娘平时根本毫无交集，谁都有可能，但是文老头一定没可能。
可是，自从有了晏小三……
文老头第一眼见到晏小三，就觉得她骨骼清奇，额头饱满，浑身上下都冒着聪明劲，是他主动要收晏小三为学生的，这些年他简直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来栽培……
亲生儿子？文老头浑身一哆嗦，一脸的老肉抽了又抽……
文老头这回别说跳进黄河，跳进银河也洗不清了……这几十年来他高洁如莲的形象，他正直仁德的口碑，他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兢兢业业……
如果让村里人知道，他就是晏大娘背后的那个男人……别说再得村里人的尊敬了，他还有没有勇气再活下去都成问题……
文老头这回是栽了，栽的毫无悬念，都是波澜……晏大娘不守妇道，村里人都知道，十七年前就已经没有丝毫名声可言了。晏小三从南庄人的希望一朝变成了南庄人的笑柄，想必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而他……手掌村中学塾十余年，桃李满村，学生遍乡，走出去那是无人不识，没人不晓，村里任何人要给远方的亲人写书寄信，如果不找文老头，算他不识货……更重要的是，文老头每月的口粮开支均有赖南庄数十稚子的束脩供奉，这才吃喝不愁，先富了起来……可如果德高望重的先生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道德败坏的淫贼……
文老头简直不敢再往下想……
而值得庆幸的是，眼下只有晏小三和晏小四两人在场，这屎盆子是搅得臭气熏天、阖村皆知还是就此埋在土里、大家握手言和，全在晏小三的一念之间……事情仍是有转圜的余地的……文老头到底喝过一些墨水，所以他并不笨，聪明一时也不在话下……
晏拓死死盯着文老头的脸色数变，看准时机，按上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轻飘飘道：“有时候照照镜子，学生也觉得跟先生有几分相像……”
文老头眼前一黑，差点没有被当场气死，他颤抖的举起右手，指着晏拓的眉心，正义凛然道：“你到底想怎样？”
“不想怎样，只要先生在这院子里看会星星，别打扰学生劳动即可。”晏拓眉眼不动，很是善良。
“就只是这样？”文老头闻言有点不满，就像美女走夜路碰到了匪徒，对方只是劫个财居然不顺便劫个色那样不给面子。
“就只是这样！”晏拓是个厚道人，对于老人家她不会太过分的。
***
“小四，来帮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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