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对于访客是按照男客和女客是分开接待的。男客一般由家主或家中的成年子侄来接待,同理女客自然是见当家主母。
世子妃的父亲不论是地位还是官阶都低于亲家公燕王和女婿燕王世子,所以得先按照朝礼。以下属之礼跪见,然后再行家礼。另一边,由于近日王妃不在府中,世子妃的母亲就免了这些复杂的礼数,可以直接去见她的女儿世子妃殿下。
九月的北方已经入秋了,王府众人虽然还没有置换衣物。但是,门帘已经放下作为遮挡。世子妃将接见的地点安排在世子府的一处朝南的暖阁,端坐在座位上的世子妃盯着门口的帘子,眼神飘忽,心里打着小算盘。
‘这下怎么办好呢?原身的母亲肯定十分了解自己的子女,我也不知道原身的性格习惯,倒时候肯定要露陷的。俗话说,知子莫若母。难道,要用穿越必备技能?——装失忆。可是我现在好好的,在王府里又不好随意装失忆。一个失忆的世子妃,王府肯定是难容的。这样也不好,那样有不好。实在不行就装晕,可是这招只能用一两次,而且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想了一会,没想出个什么。
世子妃心里埋怨,‘真是的,原身的魂魄不知到哪里去了,丢下了个烂摊子给我。世子妃身份尊贵是尊贵,比什么乞丐奴仆之类的好多了。可是,这明明是个火坑!如果说,穿越是不可避免的,只求能给我个选择。我更愿意做个贫苦人家的子女,也好过现在如油煎火烧的感觉。’
‘我真是一不小心被迫上了贼船!’世子妃到了这时还有心思自我调侃。不得不说这位冒牌世子妃的内心很强大。等等,我们的世子妃脑海里一个念头一闪而逝。‘对了,上贼船,这注意不错。只要将原身的父母拉上贼船,我的那些苦恼不就迎刃而解了。再说了,世子妃和她的一家人本来就是拴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觉想到了这个绝妙的主意的世子妃,一扫心中的煎熬。眼神明亮,嘴角噙着一丝微笑,思索着怎么完善这个计划。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世子妃已经将心里的各种法子捋顺了。同时,有下人来报:“禀主子,张夫人到了,要请她进来?”
世子妃应道:“嗯,赶快迎接。”门前的下人拉起帘子,好让张夫人进来。
只见一皮肤白皙,略微发福穿着青衣蓝衫的中年妇人,从帘子下急急走来,神情激动,对着世子妃唤道:“嫣儿,我的女儿啊,王府里过得可好?”
‘原来我叫张嫣,这回终于知道姓甚名谁了。’张夫人一口别扭的河南腔官话,听得世子妃心里直发憷,立即起身迎接。“母亲,我很好,孩儿还有很多话与你讲。”手中牵着妇人的手,拉到座椅上二人分别坐下。“我与母亲有体己话要谈,你们且全部退下。”说完也不容奴才们质疑。
两人来去说了会儿家常,都是妇人在说,世子妃在听。半响,世子妃张口说了一句惊人的话,“母亲,我前几日晕倒,醒来之后神思恍惚,过去的事竟然半点不记得了。这可如何是好。”
世子妃的母亲噌的一声起身,脸色煞白,追问道:“你可记得我么?”
“记得,看到你时知道你是母亲,但是关于你的事情全然无知。”
“来人,快传……”早有防备的张嫣一把捂住妇人的口鼻,“不可,母亲你先听我说完。”
“女儿在王府住了几日,对这王府算是了解一二。第一,王府规矩森严,自是注重颜面的紧,如果世子妃痴傻的传闻流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我们一家别说是荣华富贵了,保住性命都得想想。第二,即便王爷王妃和世子并不计较,可就这一项,就得断送女儿的前途。毕竟以后世子不会守着我一人,这后院宫廷里的女人们的手段厉害的狠呐。所以,此事万万不可声张。而且,女儿只是记忆模糊,又不是神志不清。女儿心里已有解决的方案了,只要母亲的配合。”
张王氏点点头,觉得作为世子妃的女儿说的很有道理,进了王府就是不一样。“要我怎么办啊。女儿,你快说啊,真真是急死我了!”
“现在,最要紧的是我现在必须表现的和常人一样。所以母亲你往后要多多来王府看望女儿。将一些女儿忘了的事情慢慢当做家常话将与我听,接下来,还要母亲与我谈谈朝事了。”
“好的,还是女儿有见地,我会照办的。只是,朝事我就说不来了,而且我们女儿家要知道朝事做什么?”张王氏心中大定,却又很疑惑。
“是的,本该是这样。只是,如今我嫁入皇家,事事都要谨慎小心,万不可连累了府里。王府里时常有大臣来拜见或者邀请贵眷,往后少不得与大妇贵妾们往来。要是说错了话,就不好了。从来前朝后庭息息相关。你说在不在理?”
张王氏恍然大悟,“嫣儿,果然还是从前那般的聪慧明理啊。朝事我去问问你爹,对了,这事要不要知会你爹一声?”
张嫣犹豫了一下,“暂时还是别告诉爹和家中的其他人,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记起来了。没得让父兄白白担心。”
张夫人对女儿言听计从,她也觉得不要告诉丈夫的好,他这人胆子小又没主见。倒时候知道了这事,还不急的像油锅里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至于两个儿子她一早就没想过要告诉他们。
接下来,两人便谈了些家中往事。这张嫣原身是个活泼的少女,家中只有这一个女儿,从小疼在心尖上,父亲因女儿嫁入燕王府,升迁为兵马副指挥使,不过是个虚职没有实权。家中还有两个哥哥叫张昶和张升,一个习武一个习文。
简略的介绍完家庭情况,张夫人接着与女儿大谈后院里应该注意的事项。从管理下人的手段到如何侍奉公婆,滔滔不绝的讲了一个时辰。张夫人说的口干舌燥,听的人头晕眼花。虽然有很多不是很明白,张嫣还是一一用心记下,这些东西可是她融入这个时代的基础技能。
趁着张夫人停下来品茶的功夫,张嫣说道,“母亲,这些我都听得差不多了。待会儿给我讲讲朝里的大事吧。”
关于这是个什么朝代这件事,张嫣这些日子可是折腾了好久,此次一定要问出了。不然,她就觉得自己的存在很不真实,和这里的人隔着一层纱。像一个旁观者,而不是参与者。
“嫣儿啊,你母亲我就是个妇道人家。不知道怎么说,朝里大人们的事都是听你爹偶尔说两句。”张夫人有些为难,世子妃这道题已经超出了她的专业范围很多。
见张母为难的样子,张嫣仍不甘心,说道:“娘,要不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你不知道的回家问我爹,下次讲给我听,可好?”
女儿一声娘叫的张夫人心里不是滋味,她想起了女儿在家里的时候,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娇生惯养的。如今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明,糟了这等罪,失了记忆。好在女儿还是记得她这个娘的,为了女儿上刀山下火海她都可以。
张母点头表示同意,心里想着无论如何也要保全女儿,保住女儿在王府里的地位。
“娘,你可知道王府在城里算是个什么位置?”张嫣迂回的问道。
等了半天等来这一句的张夫人想也没想的回道:“这北平城是燕王爷的属地,王府自然是城里的第一等。整个北平城都要归王爷管辖。女儿你别怕,出了王府没有人能欺负你的。”
张嫣暗自吸了口气,没想到燕王的权利这么大。继续道:“那今上与王爷的关系如何?”
这话若是别人听了会认为此女窥视皇室阴私心术不正。不过场中的两人一个是不敬皇权的异世人,另一个是爱女心切的母亲,都没什么感觉。
张母这回想了半晌,不确定的说道:“要说今上对王爷的态度嘛,肯定是重用燕王的。不然怎么让咱们王爷镇守北平城呢,听你爹说北平城的军士有好几万呢!”
这回张嫣也糊涂了,自古以来皇帝们最防备的就是自己的亲兄弟和好叔叔们了。燕王在属地的权大就算了,可是还手握重兵,这算什么回事。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是哪个朝代,这皇帝也太奇葩了。
“对了,京城离北平远吗?”也许可以从都城下手。
“那是当然的啦,这一南一北又是要坐马车又是要乘船,最起码要花上一个月时间。”有旅行经验的张母深有体会。
‘从南到北要一个月左右时间,都城肯定是在南方。最有可能的是南京和开封。可这两个一个是明朝都城,一个是宋朝的都城。用排除法也不行。’张嫣泄气了,不想查下去了。随口问了句,“朝廷的局势如何?”
张夫人不甚明白,于是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张嫣又问了几个问题,张母再也答不出。于是,两人便转移了话题,说了几句家常话。就这样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天色渐晚,张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走前安慰女儿道:“嫣儿,朝廷的事你也不要心急。皇上有那么多儿子,个个都是王爷。就算有什么不好的事,也不一定落在燕王府上。”
张母离开了好一会,等不到世子回来的世子妃张嫣觉得屋里气闷。便来到院子后面的花园里赏风景。秋风习习,晚霞映的天空半边通红,满园的菊花煞是好看。有失有得的张嫣心情好了起来,喃喃道“是啊,有什么好着急的呢。不知道就不知道呗,管他什么朝代呢。皇帝有那么多的儿子要操心呢,燕王府的破事也算不了什么。”
张嫣说着说着愣住了,这时候她全都明白了。她早就应该猜到的。宋朝的王爷们哪有这等权势,也就是说她所处的时代是大明王朝。宋朝的北京应该叫做大名府,这一点水浒传里有写,她怎么会忘了呢。而且,从她身边的下人们到她母亲张夫人,都说的南京版官话。大概是因为她本身就是江南人士,对于南京话没有一点排斥,所以从一开始就忽略了这一点。难怪先前觉得原身的母亲那口河南腔官话那么别扭呢。
再一思索,张嫣就连是哪位皇帝执政也明了了。现在的皇帝自然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她的公公便是很有名的永乐大帝朱棣。她敢这么笃定是因为“藩王”这两个字。很多人都知道建文帝削藩以及那个大名鼎鼎的靖难之役。但之后明朝的那些掌握兵权的王爷都被朱棣收拾了。
一想到这里,张嫣顿时便冷汗淋漓。仔细回忆一番,还好当日她谨慎,要知道燕王爷朱棣可是个多疑之人。这位爷不光要争权还要夺位。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如今已经上了燕王的贼船了。那以后该怎么办呢?自已要不要为王府的造反事业添砖加瓦呢?只是,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从灵魂上说。自己这个小小的蝴蝶会不会引起蝴蝶效应,从而改变了历史。张嫣想来想去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这夕阳不美了,花儿也不艳了,凉风飕飕的。心中几多愁苦,只能够大叹自己时运不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