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路的出口是在一大片的松林里,我来到人界的时候恰好是晚上,四周全是松香的味道,我努力睁大了眼睛才勉强适应了这样的黑暗。我一边抱怨陆判一边又觉得他这样的安排很对,毕竟在大白天凭空出现一个人,任谁看见了都是一件恐怖的事情——哪怕我确实没有恶意。
我提着裙摆信步向东走去。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辰,有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低沉的声音:“喂!”
我心下一惊。难道这么快我就被发现了?我反手卡住那个人的脖子,在他手底打了一个旋儿,从他的手里挣脱出去,直接把他抵在松树之下。四周松针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破碎的月光从树林间的间隙照的整片松林光影斑驳。这点稀薄的光在我和那人对视的时候派上了大用场,我看见我手底下的那个人居然是慕容轩。
慕容轩的瞳孔放大,脸憋的通红,艰难的说出两个完整的字:“夜、久。”
我上前故作紧张的拍了拍他的背,很是内疚地说:“慕容轩,你没事吧?”
他扶着松树用力的咳嗽了几声,颤抖着手指着费力的说道:“夜久,你还真是下死手啊!”
我吐了一下舌头,“谁知道你会在这时候出现的?”
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我刚刚去找你,未央说你来人间了,我就跟着来了啊。”他直起身子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我师父和你师父一起去妙法莲会了,听你师父说你近来身子一直不怎么好,我就过来看看你了。”
我咬着手指想了想,重华是怎么知道的呢?我近来的心口的确疼得奇怪,明明伤口都愈合了,可是时常还是经常觉得心脏被人揪着一样,只是那个位置实在是太难让我启齿了,所以我一直忍着。
我很违心的对慕容轩拱了拱手:“真是劳你惦记了。”
他冲我摆了摆手,一脸正义凛然,“说什么啊,咱俩什么关系啊!关心关心你还不应该啊?”他很是大气的搭着我的肩膀,涎着脸说:”既然我都来了,要不我陪你人界走一遭吧,我一个人在须弥山也闲得慌。”
我嫌弃的用一根手指戳在他的太阳穴上,推开他,“你跟着我别坏了我的大事了,去去去,哪凉快就哪呆着去。”
慕容轩做西子捧心状,“夜久,你太没有良心了,我大老远来看你,你就这么对我!而且,”他晶亮的眼睛眨了眨,一脸诡异的笑了,“夜久,这么晚你在这座山里,就一点也不害怕吗?”
他就这么讨厌,本来我心里就有点毛毛的,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更加空落落的了,我想了半天才说话,“好吧,但是你不许破坏我的行动啊。”
他立刻拍着胸脯保证,谁破坏我的行动谁就是孙子,我才勉为其难的让他跟着我一同上路。
我们漫无目的的四下张望,申州地处繁华,可是从哪里去找到那个妖魔呢?我们坐在酒肆二楼,临街而坐,我百无聊赖的趴在栏杆上,望着下面来来往往的行人翻白眼。
慕容轩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身行头,一袭白衣胜雪,白玉束冠,衬的一双桃花目泛着潋滟波光,看着他那一脸风骚的模样,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那句经典的话:要想俏,一身孝。
我扫了他一眼,就看向窗外,很意外地看见酒楼对面是一家青楼,有个很风雅的名字:揽月楼。我忽然就有了一个好主意。
自古以来,除了朝廷之外,最为奢侈糜烂放荡不堪的地方是哪里呢?是青楼;自古以来,八卦最为准确的地方是哪里呢?是青楼;自古以来,最为鱼龙混杂良莠不齐的地方是哪里呢?青楼青楼,还是青楼。青楼真是个好地方。
我侧身和慕容轩商量:“你觉得我混到青楼里面能够做花魁吗?”
慕容轩正在练习暗送秋波,听见我这一番话眼睛就变成了抽搐,“你不会是说真的吧?”
我无比郑重的回答了一个字:“嗯!”
他看见我如此郑重,小心翼翼的打击我:“人间的花魁,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在能够做到床上的女流氓的同时,还能够做到那些文人墨客心中的好姑娘,可见功力不凡。至于你嘛……”慕容轩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一眼,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在青楼做件床上用品都还有待提高吧……”
我深以为然,我虽然活了那么多年,但是琴棋书画都没有碰过,更不要说社么诗词歌赋了,但是我知道,作为一个青楼女子,她们学那么多不过是为了身价而已。
混进青楼的道路平坦而宽阔,估计揽月楼的老鸨生平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欢乐的把自己卖入青楼的人。老鸨徐娘捏着我的卖身契,笑的见牙不见脸,“那个,姑娘,你可不能反悔了啊!”
我两只手扶着徐娘的手臂,轻轻晃着,“徐娘说什么呢?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怎么还会反悔呢?”话毕还咬着下唇含羞带臊的看了这满园风光。
徐娘很是满意的拍着我的手,欢喜道:“好孩子,你放心,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我借着向徐娘道谢的机会,眼风向后瞟了瞟。从我进揽月楼起,我就觉得有一道目光紧紧跟着我,但是我总是抓不住那道目光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