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看了她一眼，身边有着黑色的光点逐渐散去，我仰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天空，也看见了白色的光点散去。
“姬泊寒，”重华的声音传进内室，“你想清楚，倘若你五百多年前就喜欢她，那么又何来她的牺牲？”
姬泊寒面色一寒，握着那颗碧绿的心脏的手更加使劲，“当年是我对不起为霜，如今我幡然悔悟，知道天下间就只有她才是爱我的，我希望能够再有机会与她共携白首，”他好看的手掌结出一个说不出的印伽，“重华，你不就是希望我能够放了夜久吗？可是你别忘了，夜久本来就是为霜的一部分。”飞扬的眼角透着欣喜。
“姬泊寒！”重华的声音有些急迫和沉重，“你想清楚，你究竟在意的是她，还是遗憾这段感情，那你那个蒹葭怎么办？你真的就舍得牺牲她？”
姬泊寒的手一顿，他的目光终于飘到了蒹葭的身上。蒹葭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但是没有睁开眼睛。
“姬泊寒，一个是你得不到的悲，另一个则将是你永远失去的痛，你要想清楚。”重华的声音一重接着一重逼进来，然后整个房间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蒹葭终于睁开了眼睛，滚烫的泪水顺着她的脸庞落下，或许由于魂魄的逐渐消散，她单薄的身体簌簌发抖。
姬泊寒看着她，眼里有着不忍，还有怜惜，他终于忍痛偏过头去，手一挥，我和蒹葭重重的从半空中摔下来，但是蒹葭唯一比我好命的是姬泊寒在最后一刻把她接住了，我再次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在我落地的那一瞬间，尘埃四起，我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魔君……”蒹葭的睫毛想蝶翼一样的颤动，她的眼神是那样小心翼翼。
姬泊寒满脸汗水，单膝跪在地上，并没有看蒹葭，皱着眉头挣扎了好久，才将怀里的蒹葭放下：“重华说的对，我只是太孤寂了，所以才那么怀念为霜，蒹葭，感谢你陪我这么多年，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你，但是我想，如果没有你的生活，或许会更加孤寂。”
蒹葭喜极而泣，坐在地上欢喜地哭。房间外饕餮的咆哮震得房间灰尘四落，姬泊寒目光一震：“不好，饕餮！”
打开门迅速跑到大殿，就看见重华与昔何满头满脸的鲜血，而饕餮虽然目光凶狠的看着他们，但是在他们的逼近之下，也步步后退，它的后背上绽开了大片血肉，重华目光里是明晃晃的愤怒，半幅衣袖划过空中，湛卢剑也一幻十，列在半空。
“饕餮……”姬泊寒捂着胸口，看了受伤的饕餮一眼，费力在眉心结了个印伽，饕餮的掌下划出一个巨大的六芒星阵，而饕餮在阵中昏昏睡去，姬泊寒看着重华，目光冷静：“她就在里面，你带她走吧。
重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撩衣摆，大踏步走向内宫，而昔何则坐在大殿守着姬泊寒和蒹葭……直到重华抱着我走出来，对昔何点了点头，“走吧。”
姬泊寒靠在门框上，看着重华他们远去的背影，愤怒的给了墙壁一掌……
迷糊之中，我感觉到心口一片冰凉，不知道这姬泊寒搞得社么鬼，难道活着受罪，哪怕魂飞魄散他也不放过我吗？我努力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紫苏那张倾城的侧脸。明月般的脸庞在光线的映照下，显出莹润的光晕，大而有神的眼睛专注的看着我的伤口。
她冷淡地瞥了我一眼，“既然醒了，就不要装死了。”她的语调冷冷的，眼睛里面仿佛有着冰块一样难以看透，她的长发落在我的脸上，痒痒的。
我动了动手，想拨开她的头发，结果她语气冰冷：“不想死就不要动。”听到这句话，我抬起的手僵在半空。
“你在干什么啊？”
“你看不出来吗？在救你。”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的伤口，纤细的手指在我的伤口周围不停的按压。
我看她一副不再搭理我的模样，我也识趣的不再开口。可是她突然就住手了，敛了敛青莲色的衣袖，繁复的衣袖笼着她纤长的手指，她抬着她小巧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好奇地看着她，她也在上下打量着我。
“你、你看什么？”我很想找个东西遮住自己，但是我身边除了紫苏，别无他物，所以我只有接受着她目光的洗礼。
她勾起一个魅惑的微笑，墨色的眼睛里面有太多深不可测的东西，“我不知道你究竟哪里好，竟然让重华和昔何不顾性命的闯到魔界面对魔君和饕餮，还有我的小徒弟——慕容轩，为了你，也几乎散了自己一身的修为，你不过就是半缕魂魄而已，怎么可以让他们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我听到这句话，震惊的看着她：“他们怎么了？！”
她拢了拢鬓角边的乱发，凤眼微微上挑，“重华和昔何和上古神兽饕餮在姬泊寒的万劫阵中拼死而为，才勉强让饕餮陷入沉睡，而万劫阵则是重华用了夜叉族的秘术才能破开，不过他和昔何也受到了强烈的反噬，就差那么一点，你就毁了夜叉族和冥界的平衡。”她凑过来，冷的刺骨的双手使劲捏着我的下颌，她漆黑如墨的眼睛紧紧地看着我的眼睛，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吐气如兰，但是每个字却像钝刀一样插进了我心里，“而慕容轩，我迦楼罗一族我所寄予厚望的继位者，为了保住那你最后一点魂力，差点散尽了自己的修为，夜久，你扪心自问，你何德何能，让夜叉族、冥界还有我迦楼罗一族为你牺牲如此之大？”
我咽了咽口水，不敢看着她的眼睛，她说的没有错，我何德何能，受得起三族如此大的恩德？
“他们现在怎么样？而你，又想怎么样？”我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
她松开掐着我下颌的手，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知道你听过摩袔迦叶的故事没有？”
我不知道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困惑的点头，“听过。”
当年摩诃迦叶爱上了人界的一个女子，佛祖为了让他潜心礼佛，于是就去劝说那个女子离开摩诃迦叶，那女子不愿意破坏摩诃迦叶和佛祖的关系，含悲离开。摩诃迦叶在那女子离开后上天入地的寻找她。她为了让摩诃迦叶彻底放弃她，于是在他面前自杀了。而摩诃迦叶经历了三天椎心泣血的痛苦之后，终于顿悟成佛。
我似乎有一点明白了，黑白分明的瞳孔看着紫苏，“你真的是为了他们，还是为了重华？”
她不期我有这样的疑问，愣了半晌，方才回答：“既是为了成全他们，也是为了重华，夜叉族的王后早就注定了，没有谁可以更改，你和重华都不要妄想逆改，否则这将酿成天下大祸。”
我偏头看着窗户的绿窗纱，隔着窗纱，可以看见须弥山青山隐隐，白云迢迢，依旧是世外桃源的模样，我绞着食指，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不知道你讲的天下大祸是真是假，但是我知道，同样作为八部众的迦楼罗，是佛教的守护者之一，是不会平白要了我的性命的，不是吗？”
我微笑着看着紫苏，她冷若冰霜的脸上挂着一丝僵硬的微笑，“夜久，终有一天你会知道，牺牲了你，是拯救了三界的。”
我吃力的晃手，笑的很是勉强，“不要把我说的那么伟大，我会骄傲的。”说完闭上眼睛，真是好笑，没有死在姬泊寒的手上，倒死在了紫苏的手上，倒是枉费了他们四个的一番辛苦。
“永生草是地狱至宝，我必须从你的心里拿出来还给地府，拿出永生草后，你的心脏就会分崩离析，我会尽力让你没有痛苦的。”
紫苏说完这句，一股凉意从我的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我最后看见的映像，竟是重华站在黑暗的尽头，白玉般的脸上包含着无穷的宠溺，他向我伸手，温润的眼里有着温柔的笑意：“来，夜久，我带你去看彼岸花开。”
我牵着他的手，怀着无限的幸福，跟着他走向黑暗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