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男子一如三年前丰神俊朗,只是今日换上了一袭玄衣;而他身边的少妇,也仍是美艳如初,只是眉宇间的憔悴难以遮掩。
他们二人,并肩而站,看着不远处嬉戏的幼童。
“葛叶,你用尽了一切手段,只为了通知我赶来,却是为了什么?”
“妾身只是想请大人实践您当年的承诺。”
有几许惊诧。”这话,怎么说?”
少妇却不直接回答。”三十年一次的族会,又快要到了。”
男子的笑,竟有些邪恶。”这么说,违反族规的姬,怕要被长老们惩罚了啊!”
葛叶一族,三十年召开一次全族大会。当然,也会审判这三十年来犯罪的族人。葛叶姬与人类通婚,还生下混血之子,玷污了狐妖葛叶一族的血统,几近叛族大罪!
“难道,你是想我救你?你可别忘了,你可是葛叶姬,你的族人不能对你怎么样的。”葛叶姬是葛叶一族至高无上的公主——无论她犯下什么样的罪,除了”天”,再没有人可以审判她的罪——更不要提惩罚她了!
“不。”
“嗨!?”
“妾身触犯族中禁令,自会主动受罚。”
男子倒真是有几分错愕——那个完全可以用”任性”二字形容的葛叶,居然会如此”知礼守令”?还是说,做了妻子母亲的女”人”真会变换了性格?
开玩笑的吧!!”难得你那么尊重那么迂腐的禁令啊——也罢,随你!”
“妾身只是想请大人实践您当年的承诺。”仍是淡淡的,却又带着恳切的话语。
男子皱眉,也不言语。
“妾身,只是想请大人救助妾身之子。”
“这小家伙是狐妖与人类的混血啊——那群家伙想杀了这‘耻辱’,我倒也是可以理解的。”
“大人是不会对这孩子见死不救的吧!”笃定的语气。
“喔?为什么?”
“因为,这孩子,已经是大人您的人了!大人总不会放任自己的人,被他人为了一些愚蠢的理由所杀吧!”
男子只觉得有些脚软。
转头看向那独自嬉戏,高兴的咯咯直笑的幼童。只见那童子,虽然面容稚嫩,却很好的继承了其母的绝世艳丽,眉目间妩媚非凡——若是长大,只怕会超过他的母亲的吧……
但,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还只是个小娃娃啊!”我有那么饥渴么——对一个小幼童下手……我怎么不记得有这种事?”
“大人忘了么?”得意的笑。”这孩子尚未出生时,妾身便将他交托给了大人——而大人,也很愉快得答应了啊!”
从那时便计划到今日了么?”他是个男孩啊……”
“妾身是他的母亲,自然清楚啊!”笑声十分愉快。
真的是蛮无力的……”你……罢!罢!我答应你就是。只是,”话锋一转,”我也保不了他多久的。你也知道的,我,明年就双十了。”
男子是个有着前世记忆的人——他的每一次转世,生命都不会超过二十年。
他,是轮回的常客。
“妾身自然明白,不过,妾身相信大人自有方法。而且,妾身也为小儿准备了一样东西。”
说着,她出声唤来了正在玩耍的幼童。”童子丸。”
童子丸?
男子笑出了声——真是有趣的名字!
“你取的?”他笑问葛叶。葛叶笑道:”不,是他父亲起的。”
……
“真是没品的名字啊……”男子笑着摇摇头。
葛叶突然跪下。”那便请大人为小儿赐名。”
“这……”
男子尚未开口,那幼童已”噔噔”喊着”母亲”跑了过来。葛叶蹲在幼童面前,温柔地抚摸着他细嫩的面颊。幼童清秀的脸上,有两颗黑曜石般的眸子。他眨眨无暇的双眸,看着母亲,和母亲身边的男子。
男子突然就觉得心情很好,他笑道:”既然葛叶你说他是我的人的话——那,我就为他起一个名字吧。晴明——如何?”
葛叶深深伏身一礼:”谢大人赐名!”面上,是掩不了的喜悦。
接着,她从自己脖上取下一物,系于幼童项上。幼童也不在意母亲的举动,仍只是好奇地打量着母亲身后的男子。目光如水,也有几许妩媚。
“这是——”男子并不阻止葛叶的举动,只是沉吟着。
“葛叶坠。是葛叶姬的信物。”
良久,男子轻笑着。”不愧是葛叶你啊——让一个男子成为一族的姬!也对,一旦,他成为葛叶一族的姬,葛叶一族任何一员伤他的话,那便是逆天!必受天罚!葛叶啊葛叶,你这招弃己保子,可真是绝!”
“大人,您错了。”这一笑,流光四溢,艳丽不可方物。
“喔?我错在何处?”
“妾身已不再是葛叶了——葛叶姬,乃是这位。”玉指,指向了茫然的幼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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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深处,一片喧闹。
男子站在法台的中央,他的面前是一只白色的狐狸。白狐卧于地上,毛发上沾有血迹,已然死去。
是的,葛叶——前代的葛叶姬,已经死去了。是自尽。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我葛叶一族领地?”金长老厉声发问。
葛叶一族共有金木水火土五大长老。
这年轻男子是片刻之前突然现身的——身法之快、法力之高,令人恐惧。
男子对长老的发问置之不理,只是自顾徐徐开口。
“你们,刚刚是在商讨些什么呢?是想,刺杀新的姬么?”
一片寂静。
杀姬,乃是逆天大罪。
之前,众狐确是在熙熙攘攘地争论,大多支持杀了那人狐混血之儿,族之耻辱的幼童。但,现在突然被这来人一口挑明了那混血之子的”新任葛叶姬”身份,倒也是很难开口说”是”。
许久之后,土长老开口道:”那人狐混血之子,怎能继承高贵的‘姬’;何况,他又是一男子。我等乃是为了肃清一族血统——你又是何人?如何干扰我族内务?”
“姬的传承乃是由上一任的姬来决定——葛叶坠的持有者,便是葛叶姬。是否?”
沉默后是一阵小声的争论。一会之后,木长老沉声道:”正是。”
“既如此,那位新姬的身份,如何不能确认。天命,又何时规定过混血之子不能继承‘姬’之位?又何曾有过禁令,‘姬’只能为女子?你们若想逆天,直说即可,又何须东拼西凑这等可笑之理!”
男子一挥袍袖,风云变色,森林也随之悲泣。
突然,只见一名幼童出现——悬于半空中,双目微闭,似是昏睡着。
他,正是上任葛叶姬之子。
也是,上任葛叶姬选中的——新的葛叶姬!
“谁欲杀他?”
男子笑着,问道。只是,他的笑是冷冷的,没有温度。
众狐中,一片寂静。
见此,男子又是一阵轻笑,笑声,似是十分的愉悦。”呵呵,谁想杀他的话,尽管动手啊!过了此刻,恐怕就再也没有这个大好的机会了啊!”说完,背手退后数步,垂首而立。
众狐皆茫然,四顾而窃语。不多时,一狐似是无法忍受这种气氛,自族群中飞起,手持一刃。
“我来!”向那幼童刺去。
天雷毫无预兆的轰然作响,一道电刃自九空之上刺下——直击那胆大的狐妖。那狐立时坠地,已成一团焦黑,立时毙命!
几乎同时,整座森林忽燃起熊熊大火,灼红了天空。
天空,是血的颜色。
逆天之罪,天必罚之。
杀姬,逆天,天遣。
男子,轻声吟出这十四个字。右手轻弹出一团紫色火焰,飞入了那死去的白狐——前任的葛叶姬的身上。
灰飞烟灭。
他走向那幼童,轻轻地抱他入怀。
正欲离开。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却是那正惊惧于”天遣”的众狐之一。
“天已承认了这孩子的‘葛叶姬’的身份,你们,明白了么?”
这句话,是并不是回答的回答。
男子自顾自地说完后,便消失无踪。
只余,一句留言。
“这次,只是略施薄惩啊……”
天火竟于一瞬间消失。只是,余下受天雷电刃而死的狐妖尸体……
*****
“咦,这里是哪里啊!”
幼童睁开了睡得惺忪的双眼,茫然地问着。一转头,就看到了面前陌生的漂亮哥哥。
“大哥哥,你是谁?”
男子轻笑。”你说呢?”
“啊——”幼童眨巴着双眼,忽得高兴得叫了起来,”你是上次和妈妈说话的哥哥——哥哥,你看见我妈妈了么?妈妈说她要出去,已经好久没有回来了……”
“嗯,”男子也不回答,只是笑道:”大哥哥要送你一个礼物,你要么?”
“啊,是什么——可,妈妈说……”幼童很欢喜,却又似在犹豫于听妈妈的话还是听从自己想要收礼物的意愿……
“你妈妈答应了的。”
“咦,真的么?”
“我不是你妈妈的朋友么?我说的话你妈妈当然是同意啊,对吧!”
“……好像是这样啊……”幼童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
“当然就是这样了!”男子又笑了起来,很温柔的样子。他又拿出一个项坠,在幼童面前晃晃。”喜欢么?”
坠子很简单,只是一颗紫色的珍珠,很温暖的颜色。
“嗯,喜欢。”小孩子总是好哄的。
“我来给你挂上吧!”
忽得,男子的动作停住了。
幼童的项上已有了一件项坠。
是一枚晶莹的勾玉。
是葛叶姬的证明——葛叶坠。
“哥哥,怎么了啊!”
“啊,没事。”男子笑笑,”看,哥哥给你变个戏法!”
两枚坠子皆置于男子的手心,一泓温润的银光在男子的手心游走。如风似水,如梦似幻。
不多时,银光消散。两枚坠饰融为一体。淡紫色的珍珠中,是一弯小小的勾玉。
“呐,这颗珍珠是哥哥送你的,绝对不要将他摘下来喔!要不然,哥哥是会生气的……”
幼童闻之,很乖很乖很用力的点着头。仿佛生怕这个自己很喜欢的漂亮大哥哥现在就生自己的气一般。
男子好笑地伸指弹了幼童的额头一下,又笑道:”听话就好了啊!嗯,这样吧!哥哥我答应你,只要你带着这坠子一天,哥哥就会一直保护你,陪着你,好不好?”
“真的!”幼童很是高兴的样子。
“嗯,”男子狡黠地点点头,”直到,你不再需要,不再需要我……”
幼童却没在听。他正好奇地玩着脖子上的坠子,很天真的样子。
男子见此,也没再多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幼童,笑容中,是说不清的东西。
这枚紫色的珍珠会自动在其佩带者的身周形成一个结界。直到,他的持有者,变强,足够强,强到,不再需要它的那一天……
呐,我的葛叶姬,这是,我对你的承诺啊……
*****
男子仰浮于空中云层。
时间,快到了吧……
呼唤天雷,加速了这具肉体的消亡了呢……
无所谓了啊……
只是,不知道下一世是什么人啊——是男,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