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门炼丹堂内,一老一少望着烧得红旺的丹炉,脸露严峻之色。
突然,老人一步踏出,下盘稳扎,双臂盘绕,以极快的速度打出数百道法诀,口中念念有词,霎时那丹炉一下火光更盛,直烧到了炉盖之上。老人见状,保持着剑指不动,那沟壑纵横的脸上已是憋得通红。
少年郎远远看着炉火旺盛,那心就像吊到了嗓子眼,禁不住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再看他面如冠玉,风度翩翩,只可惜眉毛略为稀疏,前额突出,上隐可见皱褶,却是生了一副凶恶之相,不是唐钰又是何人!
终于,就在他感到口干舌燥之际,听得老人暴喝一声,满炉火旺退去,便再也禁不住,急急问道:“祖爷爷,成了吗?”
那炼丹老人,赫然是唐钰的曾祖父,唐卿。只见他长长吁了一口气,打开炉盖捧出一颗乌黑发亮的丹药,走过去的脚步略略有些虚浮,骂起来底气也有些不足:“瞧你这浮躁样子,跟你说多少遍了,修道之人切忌急功近利,须得祛除痴妄,洞察世事,才能多助天道,你老不听,总是到处惹祸!”
唐钰只盯着他手中的丹药,两眼放光,嘴上随意应付道:“祖爷爷说得是,孙儿一定铭记于心。”
“铭记!每回说你,你都只说铭记,没见你长过一回记性!离上次才几天,这又在百峰盛宴中闹笑话了!”
“都怪那无伪!”想起几日前,唐钰脸上立刻拧作一团,眉中煞气隐现,“几年前他辱我,轻我,如今还带两个来历不明的乡下人来笑我!此仇不报,我唐字就倒着写!”
“倒你个头!”唐卿举手就朝他后脑勺一巴掌,打得唐卿发懵。“臭小子,你祖宗就在你前面呢,倒着写,不是把我也骂进去了?”出过气了,也只得恨恨地叹口气,把手中丹药递过去,“喏,这培元固境丹能尽快稳固你如今的修为,速速服下,回房中修炼去吧。”
“谢祖爷爷赏赐!”唐钰眉开眼笑接过丹药,跪下道安后,转身出了炼丹堂。
看着那年轻挺拔的背影,唐卿眯起了浑浊的双眼,长叹一声:“我也撑不了几年了,此子虽然不长教训,可终究是我唐家一脉。只求他修为尽快提上来,他日也有自保之力……咳咳。”
可怜那唐钰根本不知道那最亲之人对自己的疼爱,满脑子想的是出关之后,要怎样为难那少女少年,想得满脸狞色,冷笑连连。
***
午时,文青青掌势一收,结束了今天上午的修炼。
她下了床榻,到盛了清水的铜盆中洗了一把脸,将额上的虚汗抹去,却抹不走眉间的烦躁。
距离上一次晋升已经足足过了两年了,期间她博览群书,反复巩固境界,可以说积蓄已经够了,为何还是不能筑基,突破那一层瓶颈?
本来,她对于修为一事十分随缘,又因为之前晋升一直顺风顺水,故也没有刻意去追求筑基。但是重遇袁懿,见他入道一年便迅速进入筑基,方才发现自己是在太过漫不经心了。按她这样的速度,何时才能强大起来,与心中众多的假想敌一决高下?
想到袁懿,眉间的疙瘩又深了几分。百峰盛宴过去十多天了,没见他来过一次,难道真是无月峰日子太幸福,已经忘记她了?
正胡乱想着,门外便传来声音:“青青,你在吗?”
是袁懿!文青青咬了咬嘴唇,没应声。但是门外声音并未离去,反而一声接着一声:“青青,你在的吧?青青,青青?啊,你是不是不舒服?病又发作了吗?要不我进来给你看看?”
哎哎哎?这是闹哪门子?文青青烦躁地抓了抓头皮,跺了跺脚,终于还是气冲冲地上前,把门开了。
一开门,袁懿见她满脸不耐,头发凌乱,有些愧疚:“是不是你在午休?对不起,我记得你平日这个时间都是在修炼来着……莫非真的是不舒服么?”
文青青哼了一声,拿背脊对着他,梳头倒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就是不说话。
袁懿挠了挠脖子,看着文青青房里房外进进出出,跟着上前又开口问道:“青青你饿了吗?无月师尊那边有小师姐举办生日宴,你也来好不好?
砰!文青青打了一桶水正提向水缸,冷不防用力一摔,溅了袁懿满脚湿:“哎呀呀,真不好意思,袁师兄,我看你裤子都湿了,还是赶快回无月峰换一身衣裳吧,要不让师姐们见你一身邋遢,影响多不好呀。我还要休息,恕不奉陪了。”说完头一扭,转身向屋里走去。
“别!”这下就算袁懿再笨,也看得出文青青发脾气了,伸手一捞把那只纤细的手腕攥紧,:“青青,你叫我袁师兄?你是不是在生气?”
文青青心中暗骂:这呆头鹅,你才知道!
见文青青抿紧了唇坚决装哑巴,袁懿只得自己来猜:“你是气我拜无月师尊为师?”说着,凝神往她脸上瞧去,见那对柳眉极不易察觉地压了压,是介怀的表情,看来对头,但又好像不至于这般生气。
他只得继续猜:“还有?呃,那是气我没有事前对你提过?”眉头再压,嗯,又猜对了。“你听我说,我真不是有意隐瞒的,我想着万一拜师不成,我可能还是要走的,就不敢对你说,让你空欢喜一场……”
“哦?敢情你拜无月师尊为师,也是为了留下来陪我?”文青青终于按捺不住,冷笑起来:“我以为你去而复返是为了我,结果是为了无月师尊!我现在可不敢自作多情了。也对,无月峰家底厚实,是棵好大树,袁师兄又天赋异禀,体质特殊,还医术精湛,想来没几个峰主会拒绝你的。峰上那么多美貌的师姐师妹,指不定哪个对你好一点,有了靠山,你就再也用不着我了,你挺会拜师的呢,反倒是我可笑了,见有人与你为难,竟然傻乎乎地跑上去护你。我当初怎么就没想明白呢,说不定我缓一缓,无月师尊心生怜爱,会亲自出手护你呢。”
袁懿听着她从最初的讥讽,到最后的自嘲,脸色也随着她话语由红转白,由青白再到煞白,听到后头,就连嘴唇,也无一丝血色:“你……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利用了你吗?”
“对,袁师兄,就是这个意思,你真聪明!”文青青应得十分爽快,心中那口恶气一出,便再也停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