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苏烟来说,苏家水深她不能立刻去碰,却也不能让人就这么明着在她眼皮子底下搅和,所以对于悉如和朱砂的果决处理,是现在来说她所能选择的最合理方式。他们两人显然不是为同一个人办事,两人的行事作风那完全是大相径庭,一个招摇,一个谨慎,但不可否认的是两个人都有问题。苏烟是不指望能够用些什么手段把他们两人收成心腹,那不仅仅要花费时间花费心力,并且成功率还不高,所以最有效率的方式,是将他们控制在自己能够把握的范围之中,只要知道他们脑子里想的是什么,那么苏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就如同这次的罚跪,两人好歹是一开始选上来的一等侍者,虽说清秋清碧一来就挤了他们的位置,但他们是下人,听从主人的安排是天经地义的事,哪里轮得到他们使性子?不管是悉如索性撂挑子什么都不管还是朱砂畏畏缩缩的什么都不敢管,苏烟让他们跪上这一天,也让他们算是暂且看清了眼前的形势。甭管他们身后的人是谁,他们现在也是在她的院子里呆着,若是真的干脆对手里的差事完全不管,那么苏烟要处置他们,却是谁也不能说出个错来,就算是不能做得太绝,但要把他们扫地出门是太容易了。
所以在苏烟拜祭宗祠那日过后,她虽然没说什么,但悉如和朱砂都明显收敛,这两个人既然被选派到了她这儿,在能力上是不可能有什么问题的,所以半天时间内她的院子里就立起了规矩,苏烟也不再让清秋和清碧袖手旁观,这是在自己的地盘,让底下的人知道到底谁的话才说了算,这是十分重要的。
不过是五天的工夫,苏府上下就都已经知道了这对外推说是一直因为身体不好而养在府外的长房大小姐,可不是什么因为在外长大就软弱的主儿。
再之后,苏烟的院子里就开始热闹起来。
不同于苏烟一开始那三天的清闲,待她真正成为了苏家如今的大小姐之后,二房的两位小姐几乎隔三差五的就会过来坐一坐,甚至三房那位一直没露过面的四小姐,苏烟也终于是见到了。要说遇见苏四小姐苏以迦倒并不是她也特地跑来苏烟的院子,而是某一日苏烟难得在苏府闲逛的时候撞上了这位出来放风的四小姐,而只有六岁的苏以迦身边,跟着的正是那位苏烟早已听闻大名,却是一直无缘得见的三房的姜侧侍。
苏烟虽然碍于礼节只是瞥了对方一眼就低下了头,可苏烟那专门训练出来的眼神这匆匆一眼就已经足够,若说单是看外表,这个在三房,乃至整个苏府都活的十分滋润的姜氏并没有苏烟想象中那样有着什么沉鱼落雁之貌,而且唐氏的长相也很是端正,如今两相比较,姜氏或许因为年轻占了上乘,可若真的说是容貌加分那还真是有限。但看了姜氏这一眼,苏烟看出的可不仅仅是这些,别的不说,她脑海中忽然就闪现过了一个人。
悉如。
仅仅是一瞬间,也可以让苏烟有了种熟悉的感觉,悉如是无时无刻的举止轻佻,可如今看到了姜氏,苏烟立刻就明白过来,悉如只能算得上是东施效颦,学了个皮毛。悉如全身上下和姜氏最像的地方,就是那双眼睛,姜氏向你望过来的时候,似笑非笑的双眼就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不自觉的就会带上了几分诱惑,但除了这双眼睛,姜氏本人却是个连笑容都十分腼腆的人,举手投足,无一不泛着一丝规矩的意味在其中。
这还真是个诡异的组合……苏烟一边默默在内心中消化着一边又将目光投向了一直偷偷在看着她的苏以迦,至于悉如的事情,现在还不急下定结论。而当苏烟对上苏以迦苍白的脸色上那双显得有些过大的眼睛时,完全不需要怀疑,有着一些中医药功底的苏烟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小丫头的先天不足。真要说起来,她才看起来是要因为身体不好被养在府外的那个,陆泉别的不说,这具身体那可是健康的半点毛病都没有,如今看着眼前这个瘦瘦小小有些好奇的看着她的小女孩,苏烟也难免有了些恻隐之心。
“迦儿,快叫大姐姐。”姜氏的身份,苏烟是不需要给他请安的,但他在三房的地位可不一般,苏烟刚准备行礼的时候,却被他突然出口的这句话给拦了下来。这是故意的?那姜氏也就难怪会给自己挣出来如今的地位了。
“她不是大姐姐,我不认得她。”苏以迦虽然身子弱,连说话的声音都似有些底气不足,但她的性子脾气却和身子骨完全没什么关系,此时撅着嘴,扭着头和姜氏求证的模样,把苏烟是彻底晾在了这里。
今日跟在苏烟身边的是清秋,他一向是个稳妥至极的人,苏烟自然不会担心他会沉不住气,于是就这么淡淡的笑着,丝毫不见尴尬的看着对面姜侧侍和苏以迦这对父女。
这样一来,尴尬的就轮到姜氏了。
而在苏烟的目光下他果然也就露出了局促的笑容,“你这孩子……如今以莲是二姐姐,眼前这位才是大姐姐,可要记住了。”他继续纠正着苏以迦。
“为什么?”可六岁的孩子,这三个字就等于无敌了。
“这……”姜氏似乎还要继续解释,倒是苏烟不愿与他们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笑了笑,出言制止了姜氏接下来的言语。
“四妹妹还小,过几日习惯了就好了,姜侍君不必急在这一时。”苏烟说完又朝着苏以迦一笑,而这个体弱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已经被灌输了些什么观念,总之望着苏烟的她一直都处于一种防备的状态,虽然她年纪还小,但却已经学会了怎么用天真掩饰自己的情绪。“我出来的时候也不早了,这就该回去了,若是之后得闲,四妹妹也请到我那里去坐坐。”撂下这句客套话后苏烟果然便转身离开,她真的只是客套了一句而已,可是转眼第二天,苏以迦就出现在了她院子里。
于是苏家的几位小姐到都成了她这里的常客,而就算是身为男子的几位公子也至少上她这里来了一次,就连苏屏箫也没有例外,因为苏家重规矩,而他们来送礼道贺,就是最基本的规矩。结果到最后,这些天连一次都没出现过的人就又只剩下了苏晏然一个,而苏晏然不仅仅是不往她这里来,在简修兮回了简家之后他几乎就变成了闭门不出的状态,除了每日必要的晨昏定省外是绝对不会在别处看到他的人的,不过苏烟既然了解他的心思,自然也就不会多说什么。
因为这些日子来苏烟除了继续熟悉苏家的众人和生活,就是在暗自策划着有关任务的事情。
完成任务的时限是六十天左右,如今不知不觉的就已过去了五分之一的时间,而苏烟的活动范围仍然是被圈定在苏家这个区域之内,当然了,苏家这一百多年的庭院里的池子比华郡王府的也只大不小,但是要真拿这么点水去交任务,不说别人,苏烟自己都不可能交的出去。所以就算是不能在短时间之内出京,她至少也要去京城附近转转亲自勘测一下地形,这十二天之内她除了和苏家众人接触之外就还是看书,而苏心知将她领进来之后几乎就没再管过她,如果她要一直贯彻这种态度的话……苏烟觉得自己恐怕要主动出击了。
所以说巧合总是在人最想不到的时候出现,苏烟这边刚做好决定,朱砂忽然进来回话,“主子,二房那边传话过来,二长主君请主子过去说话。”
如今的悉如和朱砂已经渐渐的有了些出入苏烟眼前的权利,不过苏烟仍是没有半分软下来的意思,伺候着苏烟这么一个软硬不吃但又偏偏赏罚有度的主子,就算他们两个本来是有着别样的心思,也只得暂且歇下来好好做事,而此时朱砂带来的消息却是让苏烟微微一愣,“二姨父?你去回一句,我这便就去。”
“是。”朱砂退下去之后,苏烟和正在屋子里伺候的清碧面面相觑,这十几天里小一辈的来的是很勤,但是苏烟除了主动去请安之外,至今还没有过和二房三房长辈单独接触的情况,今天郁氏却是突然叫她过去……是什么事?
“走吧,清碧你跟着我去。”猜不到,也只能是先去看看了。
而刚一走到二房的院子外,苏烟就已经听见了屋子里谈笑的声音,虽还没进去,苏烟已经意识到,这是有客人到了。
“今日可有什么人来?”苏烟轻声问了清碧一句。
“咱们院子里不曾听说。”清碧摇头,而苏烟也立刻意识到,如此只是限制住悉如和朱砂不要轻举妄动,还是不够。
不过不知道也就不知道了,苏烟迈步往里面去,早有郁氏身边的人前去通报,所以苏烟才一迈进屋,就见到了一屋子各式各样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而且重点是,这里坐的还是一屋子的男人。
“烟儿来了,快过来,给你大舅舅请个安。”听着郁氏的笑语,苏烟却是忍不住心下一惊。
大舅……这称呼,指的只能是苏心喻的同胞兄长苏玖重,如今的辰王正卿。